樂無雙懷抱著嬰兒站在船尾,她背對著景誠帝歎息了一聲。
景誠帝記得,那是他聽過最痛心的歎息,而當樂無雙轉過身麵對他的時候,他羞愧地想要低頭。
那素手端著他的下巴,像是過去在甜膩日子裏那般揉捏著、把玩著。話語更是如他們初相識那般從容、堅定。
“你是皇帝呀。”樂無雙笑裏帶著淚,“如若你死了,那這天下怎麼辦?”
景誠帝哽咽地脫口而出:“那你怎麼辦?”
“我?”樂無雙垂首時那發絲落在側臉,她溫柔地注視著懷中的嬰兒半晌,隨即忽地朝景誠帝笑出了這世間最美的笑容,“我隻是個藝妓,死了我卻活了你,這是天下的幸福。孰輕孰重,你還不知如何擇選嗎?”
老熊環抱雙臂時刻注視,景誠帝回頭望著他,眼裏滿是乞求。
可對方的眼裏沒有憐憫,隻有冰冷的注視。
樂無雙搖著懷中熟睡的嬰兒,說:“這裏是我長大的地方,我活在這,也會死在這。但是將來我會在那。”她望著漫天的星河,充滿希翼地說,“就在那,就像那首詩裏寫的那樣,一直望著你。你還記得吧?那首詩。”
“醉後不知天在水。”景誠帝順著她的視線仰望蒼穹星鬥,最終目光如流星般墜落,望在樂無雙的麵容上,他痛苦地柔聲說,“滿船清夢壓星河。”
樂無雙撫摸著他的臉微笑,輕輕地說:“對,滿船的清夢在你的腦海裏,我在星河之上望著你。景誠,放手吧。”
樂無雙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重重地握緊。
景誠帝痛哭流涕,他的手止不住地顫抖,在握緊與鬆開間取舍不下,最終在一聲突如其來的哭聲中。
推開了手。
那聲嘹亮的嬰兒啼哭聲響徹夜空,景誠帝望著樂無雙墜入湖中。
她懷抱著嬰兒,湖水波旋蕩漾,她睜著眼,含著笑,注視著景誠帝。
慢慢的,慢慢的。
沉入了湖底。
轟!
驚雷震撼天地,雷蛇曲折竄湧滾滾雲濤,景誠帝正視著元吉,說。
“是我殺了她。”
……
狂風似雪,奔雷卷雲。
長明燈在搖曳間晃動著一對從沒謀麵的父子身影,元吉盯著景誠帝,身上的靈力在聽到那聲答案後突然暴漲,且幽藍的熒光中滲出了藏匿深處的黑氣。
“你聽到你母親的死很鎮定。”景誠帝神色如冰,“你一點也不憤怒?”
元吉緩緩地搖頭,說:“樂無雙與我不曾謀麵,她隻不過是生下我,而你殺她與我而言也是無關緊要。但我找你的第二件事,尤為重要。”
景誠帝手心晃過燭火,他感受著炙熱的溫度,問:“何事?”
“中永七年。”元吉神情凝重,“你為何殺甄王?”
景誠帝似乎對元吉問這件事不感驚訝,他頗有興致地反問:“你問甄毅的死,甄毅和你有什麼關係?”
樓頂的梁柱突然傳來幾聲炸裂響聲,在場眾人紛紛驚覺望去,就見一道紅影在飄搖的風雨中飛速飄來。
等待人落地,那柄蒼白如雪的長劍已然亮起了秋水般的芒。
驚雪劍!
“我父親於中永年間大破大漠右庭,萬騎踏沙,血戰外寇,震我鄭國男兒風骨!”甄可笑抬劍指著景誠帝,“可你召他孤騎入都,更在金殿外砍下他的頭顱。景誠皇帝,我乃甄氏最後的遺孤,甄可笑。我隱忍四年,等的就是今日尋你討個公道!”
狂風卷雲,吹的景誠帝的袍擺搖曳鼓蕩,他興致濃鬱地頻頻虛點甄可笑,說:“甄毅的女兒,不錯、不錯。長大成人,而今為父報仇。公道、公道,你要公道,那他呢?”他指向元吉,“你帶著朕的兒子,來找朕討叛國的公道?著實有趣呀,有趣至極。”
甄可笑嬌容布滿憤怒,她這一刻的殺意連帶手中的驚雪劍都泛現出一道冰寒的靈力!
“我甄氏一族從古至今,為鄭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甄可笑麵色冷若冰霜,“從先祖為鄭國開國破開城門起,甄氏一族為劉氏世世代代鎮守邊塞滿紅關!家眷在崇都為質子,將在外浴血奮戰,此間不曾怨言分毫。掌軍奉詔天子命,忠心耿耿。而到了你口中,竟是子虛烏有的叛國一說,景誠,你可真是鬼話連篇。”
“天子詔。說的好!中永年邊塞斥候加急快報,甄毅意欲出塞剿敵。一個掌軍十萬的大將要出塞剿滅外寇。那敢問,若是大漠無寇,那這邊塞十萬雄甲該當如何?朕是下詔讓他們解甲歸田,還是讓他們回都駐防?”景誠帝冷笑一聲,指尖重重敲擊桌案,“斥候快報到崇都的那一刻起,他甄毅就已經是罪該萬死之徒。即便勇武,但他從無一刻為朕分憂絲毫,朕不殺他。”他指著頭上的王冠一字一句沉聲說,“難道朕還要將這王冠贈與他不成。”
。您提供大神一隻領袖的仗劍破天門甄可笑元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