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遙知跳了幾節忽然慢下來,他看著腳下慢慢地說:“丘生,等煙州事定,你要去往何處?回崇都?”

陳丘生漸漸放鬆了警惕,他看顧遙知步伐平穩了些才安下心。

“煙州還沒定,言之尚早。”陳丘生跟著他步伐的節奏,“你……將來要去哪?”

顧遙知的步子一頓,他望著遼闊無邊的大海,像是告訴自己般地說:“我應該還在這吧。”

那遠方的海平線起伏著一波難察的波紋,顧遙知在蕭瑟的季風裏轉過身。

“你方才要與我說什麼?”

陳丘生仰視著,夜幕下的他此刻麵色蒼白毫無血色,他沉下聲說:“也許你該離開煙州。”

綿長的微風吹起顧遙知額前的發,那被半掩著的神色稍顯落寂,他嗓音低迷地說:“你都知道了。”

沉默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浪濤一聲一聲地撞擊,兩人都不敢對視彼此。

“我曾告誡我自己,律法首重。”陳丘生垂首間顯露出自慚形穢的神情,“可見到煙州如今的氣象,我才知民心才是首重。律法無情,民心有情。你做的比我好,更懂百姓要的是什麼。”

“可律法無情,偏偏你執掌的就是律法。”顧遙知抬頭認真地看著他,“丘生,你是這大世必不可少的人才,而我卻是這大世唯恐避之不及的惡人。”

陳丘生倏地抬頭,他睜眼欲裂,唇齒張了張又將話咽了下去。此刻他內心難受,不願再爭吵。

對著顧遙知這樣的人,他內心的情感五味雜陳,他不敢對顧遙知說教,反倒沒來由的覺得該好好珍惜與他對話的每一刻。

陳丘生溫和地說:“是這世道不公,人定的法終究不及人心。遙知,聽我一句勸,你走吧。”

“你與我推心置腹,這般叫我情何以堪。”顧遙知誠懇地問,“丘生,你知不知道,我當初為何願意留在崇都。”

陳丘生聽懂這話,顧再青就死在崇都,追查嚴密無孔不入。顧遙知是顧再青的後嗣,也是牽連株罪的逃犯。

“我與你同窗幾載,你的學識見地遠超常人,你非常人,有大才。”陳丘生誠實的回答,“可入仕途隻為太宰丞,是先生們不察,所以才——”

“是你。”

這一聲話語像是扯開了呼嘯的風,清晰地傳到陳丘生耳中。

“我家當年遭此大劫,唯剩我一人孤苦伶仃。原本想告禦狀為父親平冤,可你父親陳榆晚將我藏進書院。”顧遙知說起了往事,“我曾在你家中小住,偶然窺得你私藏在書房裏的策論,治民、治世。那時我就在想,連陳榆晚大人這等律法大家都迫於淫威皇權,而我不過一介布衣,又能在崇都掀起什麼風浪。”

顧遙知自嘲的笑了笑,旋即看向陳丘生,說:“君一篇策論,發人深省,直中我心。從那時起我才明白父親為之趨附的是什麼。”

陳丘生唇齒微顫地望著顧遙知,而顧遙知望著他的神情中透著無比的尊敬,還有深藏的愛慕。

“所以是你,我才願意留在崇都,而今留在煙州,也是因為你。”

陳丘生眼睛一點一點地睜大,他喉嚨裏壓抑著突如其來的激動,隨即躲避顧遙知的視線說:“那不過是妄念罷了。”

顧遙知灑脫一笑,他說:“我何嚐不是?隻是今日你我在煙州做到了曾經一心趨附的事。這是夢,你我卻讓其成真。”

陳丘生歎出了一口滿足的熱息,說:“在煙州這段日子裏,世人都說我是困在這裏的囚徒。可無人知,我心甘情願,自囚煙州。”

“我也心甘情願。”顧遙知踩著城垛走下去,他走近幾步離陳丘生很近,“為你自落陷阱。”

陳丘生詫異地看他,這句話令他感覺很奇妙,他半生矜矜業業,不曾動兒女私情。而此刻顧遙知的話語卻令他的內心起了一絲漣漪,蕩漾起了情意。

陳丘生躲避地偏頭,說:“君,詞不達意。”

顧遙知走近一步,陳丘生就退一步。

“君此話真假難辨,才叫我心意難懂。”顧遙知一步接著一步,“你懂我心意卻假意側避,你在怕。”

陳丘生身後是大壩城頭唯一的樓閣,原本是避雨用的,可此間夜幕無雨,唯有風浪濤濤不息。

“你胡言了。”陳丘生退到了梁柱旁,他退不可退,“莫要在向前了,否則我——”

“否則什麼?”

顧遙知此刻的勇敢是最後的決定,他想向陳丘生表明心意,因為他已經無所畏懼。

“我在崇都時瞻仰你的風采,你是世家大才,獨樹一幟。”顧遙知眼裏是熱切的追索,“我不喜女子,獨獨好你。我知道這世間人的眼光看我是鄙夷不屑,可我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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