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邊,橋上,一人盤坐橋頭,雙掌置於腿側,肋下配插長短雙刀,刀鞘口仍有血跡。
柳生一兵衛靜若寒蟬,目冷如霜。
他望向知天下遠去的背影,依然靜坐不動。
不動如山。
而他腰畔的妖刀卻如烈火般狂躁不安,狂暴如魔,滲出侵人的殺意。
侵略如火。
似乎刀在掌控著人,而非人在操縱著刀。
過了半個時辰,晉祠外傳來馬嘶驚鳴,揚起的塵土彌漫天空。
柳生一兵衛臉上的刀疤倏然一緊,他很快看見來人,四個人:沈虎禪,鐵手,王小石,靈鬱布。
他眼眶裏的寒焰,像煙花炸空,猛的綻放出強烈的光芒。
王小石一見柳生一兵衛,怒眉一揚,手已按住劍鞘,握緊了刀。
“你要替白女俠,青獅大師償命。”
王小石說的很堅決,眼睛裏溢出狠色與恨意。
柳生一兵衛冷漠的說:那你還等什麼?拔你的劍。
王小石正要動手,鐵手伸出手臂一攔:王師弟,這筆債該由我來討。你們去找大自在天,我料理好便來。
鐵手臉上瞧不出怒意,語氣也十分平靜。
他隻是牢牢盯著對方,並毅然伸出一雙手。
鐵掌。
彼時,鐵手的神態亦有變化。
沈虎禪,王小石,靈鬱布不約而同的察覺一件事。
鐵手的眼神變得認真,呼吸變得認真,麵色變得認真,動作變得認真。
他的意誌肯定也是認真的。
一個認真的鐵手,絕對能令你放心。
沈虎禪揚起虎眉道:王師弟,靈捕頭,我們走,這裏就交給鐵師弟。
靈鬱布與王小石相覷一眼,他們從對方的目光裏得到相同的答案。
鐵手他可以。
掛雪橋是一座雙拱橋,三人從另一側橋麵快速通過,柳生一兵衛也未阻止。
因為他已全神貫注,精力集中,變得認真起來。
認真的環視,認真的起身,認真的拔刀,認真的邁步,認真的走下橋,認真的到溪邊。
溪流叫“晉水”,很長很寬,但不深。
溪水潺潺,緩緩流淌,徑直蜿蜒向“不老泉”的泉眼。清澈的溪麵倒映出柳生一兵衛的人影,刀影比水還清。
很快,水麵倒影裏又多了一個人影:鐵手。
“你是叫鐵手吧?”
鐵手不答。
“傳聞你的雙手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是不是?”
鐵手未應。
“你的師公是個劍術大師,我仰慕已久,沒能親眼目睹他的劍法,實在令人遺憾。”
鐵手依然不說話。
陽光照在小溪上,水麵泛起一層閃閃發光的金色漣漪,猶如無數隻金色蝌蚪在溪水裏來回遊動。
熠熠生輝的水波中,有一抹紫紅色的異芒閃爍跳躍,金色的波紋一靠近它,便倏然散開。仿佛那是不能進入的禁區,不可觸犯的禁忌。
柳生一兵衛張大嘴巴,以忍術“鯨吸法”猛然吸入大量空氣,雙手握刀遙指鐵手道:開始吧。
“好。”
話音一落,人影一晃,刀光隨即一閃。
驀然,流動的溪水竟然停滯了一刹,泛波的水麵極其短暫的靜止了一瞬。
刹瞬間,好像剛才引發了一股莫名震動,由氣流衝擊互斥的振動。
就是這種振動,造成流溢的溪水忽然一震,水流受阻極短的停住流向。
忽地,溪流倏淌,水麵又動。
隻見,水中倒影裏鐵手一式“鐵閘門”封住柳生一兵衛“岩擊術”的全力一斬。
兩人俱是一驚。
鐵手驚愕的是,他雖雙臂封住這一刀,但居然沒有震斷對手的刀,亦沒震退對手。
那把刀好像和自己的手一樣堅硬,而且對方似乎運用的不是內力。
柳生一兵衛使的並非鐵手那種內功,而是自然的力量。
那就是:氣。
氣來自天地間,且無處不在,無處不是。
“鯨吸法”就是吸收天地自然之力,轉化為自己身體的能量。
同時,柳生一兵衛也惶愕不已,鐵手徒手接住他的“妖刀伊邪”。
妖刀是天外隕鐵煉鑄,除了異常堅硬,還有一個特異之處:灼熱似火,烈如岩漿。
常人的肉體是很難承受如此滾燙的高溫。
但鐵手不僅接住妖刀,還頂住“岩擊術”的猛斬。
雙方力拚一招,鐵手抬腿踹出,蹬向對手心窩,柳生一兵衛胳膊肘下沉,格住這一腿。
“啪”的一響,兩人借力退開,相距三四丈遠。
柳生一兵衛左臉頰有道刀疤“滋”的迸裂,滲淌出血液來。
鐵手腳下所站的地麵,也向周圍崩裂出五六條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