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屋宴結束後,家裏的客人們也陸陸續續離開了。
最先離開的是周致遠,匆匆忙忙的。
顧寧不太明白,向來冷靜的他,怎麼走得這麼急?
而落在最後麵的則是安老。
別人都走了,他還在磨磨蹭蹭,而大夥兒也下意識的把空間讓給了他。
直到出了大門。
整個飯桌上一直安安靜靜的安老,突然抬眸看向顧寧和顧建設。,
他聲音低沉,“要不,你們和我一起回安家吧?”
這個問題,是他思考再三的情況下,才決定開口的。
這話一問,顧寧他們一家人都沉默了。
而顧寧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她說,“回去?以什麼身份回去?”
“自然是——”安老說到一半,就卡殼了。
安家他還沒有徹底收拾幹淨,讓他們回去,在變成第二個穀秋嗎?
安老瞬間沉默下去,先前的話,在也怎麼張不開嘴。
顧寧依靠在門框上,她聲音淡淡,“若是我奶奶在世,我們回去那才是家。可是我奶奶不在了,我們回去的是家嗎?不!那是狼窩,是蛇窟。同樣,對於安家人來說,我們不過是入侵者,掠奪者,沒有人會歡迎我們!”
“而你——”顧寧上下打量著安老,聲音冷淡,卻又一針見血。
“你年輕力壯的時候,保護不好我奶奶,你如今垂垂老矣了,你覺得你能保護得好我們嗎?”
這話,如同鋒利的利劍一樣,一下子飛到了安老的心口上,紮得他鮮血淋漓。
甚至有些站不住了。
安老麵目滄桑,“寧寧——”
“打住,我不認為,我們之間有這麼親近的關係。”
顧寧不太想和他說太多,轉身就進了屋內,留下一句話,“有什麼話,你跟我爸說吧!”
具體決策權,在她爸爸手裏。
她一走。
安老用著一雙淚眼朦朧的眸子,深情地凝望著顧建設,“平樂——”
時隔幾十年後。
他終於當著對方的麵,喊出了平樂這個名字。
而不是,對著空氣,對著相片,帶著一次次希望和失望。
對方深情又黏糊的目光,讓顧建設很是不適。
他下意識地皺眉,“我叫顧建設,出生鄉下,沒有安平樂這種好名,以後你還是問我喊顧建設吧!”
這是,不接受安平樂這個身份了。
或者說,他不願意去認下,安老這個親生父親。
顧寧的話,加上思念了幾十年的親兒子的話。
這些都讓安老頹唐極了,他囁嚅,“你就真的這麼恨我嗎?”
連名字都不願意讓他叫,更不願意應他一聲?
顧建設覺得有個強大的閨女好處就是,在對方的影響下,無時無刻不保持著冷靜,就像現在一樣。
他不生氣,也不惱怒,隻有滿腔的冷靜。
顧建設並沒有急著回答,而是突然走近了安老,盯著安老的表情,不放過一絲一毫。
他問,“如果,林翠英的兒子沒死,你會來找我嗎?”
這個問題,實在是太過一針見血。
把藏在黑暗中的陰暗麵的秘密,一下子放在台麵上。
安老一下子就怔住了,他有些狼狽,卻又強迫自己和唯一的兒子對視,“平樂,你相信我,你丟失的那些年,我從未有一天放棄過找你——”
“所以,林翠英兒子在世的時候,你來找我過嗎?”他打斷了他,直入主題。
這種尖銳的問題。
一下子讓安老怔住了,他不敢去看對方的目光,不敢去看對方失望的神色。
他低下頭,低聲囁嚅,“我有想去找過的。”
無時無刻不再想。
有想過,那就是沒去找了。
顧建設明知,他卻還是步步緊逼地問了出來,“那你去找了嗎?”
他本就生得高大威猛,站在七十歲的老頭麵前,足夠給對方強有力的壓力和逼迫。
安老隻覺得麵前突然出現了一個陰影,那一雙古井無波的眸子,讓人徒生壓力。
他動了動唇,卻未說能說出一個字。
他不想再去騙僅剩下的唯一兒子。
顧建設並不失落,就仿佛是本該如此,塵埃落地的感覺,“沒去找,或者說沒成功去找的原因,本質是你嬌妻入懷,兒女雙全,並不需要,我這個流落在外生死不知的兒子,對嗎?”
對嗎?
這一聲對嗎?
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在安老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