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周夢說什麼,莊襄都不為所動。
周夢磨好了墨,從莊襄的筆架上取下來一隻玉質筆杆的毛筆,在成雪的青絹上,畫上了一雙眼睛。
這雙眼睛很快就洇入了青絹我。
稍許,成雪就重見光明,雖然一切都還是黑白色的,但是好過什麼都看不到。並且,這雙眼睛是貼在臉上的,不像之前的蝴蝶,到處飛,讓人頭暈。
“哇,我看到了!”成雪覺得很新奇。
周夢仔細看了看莊襄的筆,筆杆晶瑩剔透,似乎是用玉石做的,筆頭的毛,剛柔兼具,筆頂上牽了璆琳掛繩,頂端已經被掛得磨損出了毛毛。
“你這筆,為什麼沒有刻字啊?”周夢想起了霽嵐宗南山門門聯上的筆,筆頂上刻著霽嵐二字,莊襄的這支筆,連個名字都沒有。
莊襄拖著疲憊的身體,疾步到桌前,將筆搶回來,在一旁的洗墨缸裏洗了洗,然後掛了起來。
“切,不就用一下嘛,那麼小氣。”周夢白了莊襄一眼,“你看,這筆給成雪畫了眼睛,不如,你就給他起個名字,叫做‘點睛之筆’?如何?這麼好的筆,你就天天讓它在架子上睡大覺?”
莊襄轉身,回到床上,打坐,杜絕音色入目入耳,周夢再說什麼,莊襄都不會看見了。
周夢見莊襄油鹽不進,隻好從長計議,帶著成雪走出了一白閣。
兩人走後,莊襄緩緩睜開了眼鏡,回味著周夢的話。
袁冰語和莊殤之間,一定有秘密,莊襄也早就有所察覺,但是他始終都找不到蛛絲馬跡。
周夢才來到霽嵐宗不到兩天,就察覺到了異樣,著實讓莊襄詫異。
現在,袁冰語和莊家都保持著一種和氣的氛圍,莊襄也並不想打破這種平衡。
現在有一個多管閑事而且行事利索的周夢,這種平衡就受到了莫大的威脅。
以袁冰語的勢力,一旦和莊家對立,莊家也沒有什麼優勢,在霽嵐宗,莊家和袁冰語的和諧,是整個霽嵐宗穩定的關鍵。
莊襄仿佛感覺到一種危機,令他倍感焦灼的是,他仍舊信任袁冰語。
很明顯周夢卻不認為袁冰語值得信任。那個冷靜的女人,一顰一笑都帶有殺機,這種冷靜甚至可以稱得上冷漠的氣質,暗示著一個遙遠的故事。
周夢和成雪在一白閣外的湖麵上,看見了一隻小木舟,舟上一個潦草的篷,上麵是一層薄薄的積雪。
行走間,小舟居然自己靠了岸,上麵沒有人。
周夢和成雪好奇,朝著湖邊走去。
“這裏很少見別的年輕人。”
這是一個蒼老男性的聲音,語速緩和,像是在和自己的孫子講故事。
“誰?”周夢警惕起來。
“我是木舟。”
成雪拉著周夢往後躲:“小心!”
周夢護著成雪,“沒事,這個看起來沒那麼邪門。”
“年輕人,為什麼這麼害怕?”
成雪看周夢並不害怕,自己的膽也壯了起來:“我們遇到過莫河橋,他是吃人魂魄的。你不會也是吧。”
木舟笑了笑:“我可不是吃人靈魂的,我呀,就是個到處漂泊的船,這裏是霽嵐宗,怎麼會留得下吃人靈魂的東西呢?”
成雪點點頭:“對哦。”
周夢超前走了兩步,問:“您是船,莫河橋是橋,都是木材打造的,也都有了自由的靈魂,那,你們算是同類?”
“說是同類,也算是同類,說不是,也算不是。”
“這話怎麼說”
木舟輕輕晃了晃,“很久沒有人陪我漂流了,你們上來,我帶你們泛舟,給你們講講我們木構族的故事好不好?”
周夢還是有些警惕,畢竟被莫河橋勒索過,現在聽到木舟的邀請,也覺得是在誘惑他們到木舟的肚子裏去。
“哈哈……”木舟發出了慈祥的笑聲,“這裏是霽嵐宗,不會有事的,再者,以姑娘的法力,還怕我這個老朽嗎?”
周夢牽著成雪,直接上了木舟,坐到篷子下麵。
湖麵上水汽氤氳,小舟輕晃,漣漪四散,神魂倍感寧靜。
“舟前輩,”成雪提醒道,“您說要給我們講木構族的故事呢。”
“嗨!好嘛,容我慢慢來講。”
“放心吧舟前輩,我們以後會常來陪您的,您就講吧。”成雪說。
“小公子很善解人意啊,一定很討人喜歡。
我們是木製的構造,所以被稱為木構。和凡間的木製工藝品不同的是,我們被打造出來的時候,就具有靈魂。
很神奇吧。
我們的靈魂,來自靈木,也就是我們身體材料的來源。
靈木,是各種花草樹木的總稱,和普通花草樹木不同的是,靈木吸收了人們的念。
你們居然不知道念是什麼嗎?
善念是念,惡念也是念,一個想法,一個決定,一個願望,都是念。
小公子說得沒錯,好奇也是念,欲望也是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