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仙人下山
小天庭山號稱千尺萬丈高,有東西南北三十六小峰環繞,隔百裏而望不見峰頂。傳聞,立於山腰處可俯瞰整座長安城貌,若是登頂可一觀天下奇景。至今,少有人幸。
一甲子前,被世人稱為奇人異士的見微樓樓主大手一揮,大興土木於此,建起了這座千門萬戶的見微宮。坐南朝北,與長安皇城遙遙對望。如今,門內弟子三千,香火鼎盛,堪比道教祖庭的首陽山天師府。
作為當朝天子跟前紅人的見微宮宮主,澹台清平極少出現在長安城內,且不下三次婉拒了入京擔任帝師一職的意求。可這一次,三十驍騎衛奉旨上山,走到半山腰就隻剩半數,最後三人爬到見微宮門時,已過了五天五夜。
那氣喘如牛的侍衛仍是不肯卸甲,見著澹台清平時兩眼發愣,極力站穩了腳跟,神情堅毅的雙手奉上檀匣。澹台清平接過那巴掌大小的檀匣,不等那侍衛開口便揮手招來三名男弟子,要將力竭的三人送下山。虎背熊腰的侍衛看著比普普通通的弟子高出了一個頭,卻絲毫沒有抗拒的氣力,被那弟子隨手一帶便不由自主的雙腳離地,朝山下飄然而去。遠遠隻傳來那侍衛最後的懇求,“陛下萬般叮囑,求宮主此次務必出山,我等就在山下恭候大駕!”
澹台清平看著掌心裏的檀匣,驀然歎息。
白衣女子不知何時來到她的身後,清冷的嗓音如同她的容貌一般不經人間煙火,女子瞥了一眼她手中的檀匣,輕聲道:“師父若是再拒絕,下一回怕就不止三十人上山而已了。”
澹台清平打開檀匣,裏頭幹幹淨淨的擱著一封信箋,澹台清平一麵展開信箋看著上頭的白紙黑字,一麵道:“春秋之末的三大魔頭,一個世間逍遙,一個駐守國門,還有一個被封在了不周崖。任何其一出世都將打破這沉靜了一甲子的江湖,但昨日我已感受到那人過了邊界,他倒是一點兒也不避諱,來的氣勢洶洶。”
白衣女子握劍的手微微一顫,“誰?”
澹台清平攤開手心,信箋看似隨風而去,隻不過飄出她手心一寸距離時便化作了齏粉。澹台清平轉身看著這個得意弟子,淡然一笑:“洛陽,這一趟你隨為師一同下山吧。”
見微宮的弟子雖修道,但與兩大道教祖庭的以心入道不同,天師府與武當山講究以心入道,修的是出世道,而與長安城有千絲萬縷關係的小天庭山修的則是入世道。弟子進山後雖極少現世,但往往大隱隱於市,在世人心中比起有香火可燒的天師府與武當山更加神秘莫測,而與世人印象中常年藍白衣衫的道教中人模樣大相徑庭的見微宮弟子,人人青衫負劍飄逸脫塵,愈發惹人遐想。隻不過十幾年前,宮主遊曆回山帶回了一個粉雕玉琢,喜穿白衣的小女娃,見其身姿飄逸如謫仙,山中不少弟子也開始紛紛效仿。
西落時分,一襲青衣,一襲白衣,如兩道青白虹光從小天庭山破雲墜入人間。
有仙人,下山而來。
太平盛世無宵禁,長安城燈火通明,人來人往。街頭小巷,盡顯眾生百態。白衣女子目不斜視緊跟在青衣女子身後,餘光掃過四周,多數人埋頭趕路與她們匆匆擦肩而過。少部分人不論男女再瞥見二人後皆投來驚豔的目光,極少數富家子弟打扮的男子欲圖伸手阻攔二人的前路,皆被不留痕跡的輕易避開,礙於天子腳下,隻得悻悻作罷。
二人沿城中軸直達禦街,在那座巍峨皇城門前也並無阻攔,城門侍衛細察了一番那塊天子禦賜的走金腰牌後忍不住多看了前頭的青衣女子兩眼,便放了人。再瞧見後頭跟著的白衣女子時,眼珠子險些掉出來。在帝都,青樓花魁大家閨秀江湖女俠,什麼樣的女子沒見過,可這般樣貌的著實少有。
白衣女子冷哼一聲,那倒黴侍衛的腦門就莫名吃了一記不知從哪兒飛來的小石子,疼的滋哇亂叫。
另一侍衛幸災樂禍,指了指上頭道:“想必那二位就是從小天庭山來的,你可真是嫌命長,敢瞪著眼瞧,沒把你雙眼挖出來算你走運。”
那吃了石子兒的侍衛也不敢抱怨,嘟囔道:“我聽說那宮主與陛下年歲相仿,可看著也不像啊,方才你瞧見沒?那宮主比起那些個待字閨中的千金小姐也大不了多少。”
侍衛嘖嘖兩聲,轉頭望去,一眼望不盡的禦道上已不見那二位女子的身影,仍是不敢多言,隻道:“我可不敢多瞧,你也少說兩句,一會兒指不定哪兒還得遭殃。”
禦書房門前,樣貌清秀的女官朝二人欠身,轉身入內通傳,不消片刻裏頭就傳來略顯急促的腳步聲。青衣女子在人影恰好出現的時機微微垂首道:“澹台清平見過陛下。”
身著明黃龍袍的婦人麵上一喜,隨即複如常態,看了一眼澹台清平身後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麵無表情,微微垂首,清冷道:“弟子顓孫洛陽,見過女皇陛下。”
即便是號稱國師府地的天師府,除卻掌門可麵聖不跪的殊榮外,府內門人不論輩分皆需行跪禮。可小天庭山是個例外,且世間獨一份。自打女帝繼位之後,就連宮主澹台清平麵聖的機會也屈指可數。女帝上一次親自登門入山,還是十年前的事兒了。何況白衣女子的名號女帝早有所耳聞,當下也不計較,微笑道:“百年林秀,獨出其一的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