猙和陳玄策在院子裏聊了許久,直到日落西山的時候,籠罩在院子上的幻境才消失掉。
常飲馬在洪小天的院子幫了半天的忙,看著天色將晚,便出去要了一桌席麵,然後帶拎著食盒的酒樓小廝回了七載書局。
席麵擺好,常飲馬低眉順眼的站在一旁,準備伺候一老一小。一旁的陳芊芊看著常飲馬這模樣,壓力陡增。
陳玄策沒有動筷子,而是拿出準備好的拜帖交給常飲馬:“飲馬,送去州牧衙門。”m.X520xs.Com
常飲馬接過後,什麼都沒問題,拱手離了院子。
常飲馬走後,一旁站著的陳芊芊,不斷的回憶,當初在胭脂街時,樓子裏的姐姐們是如何伺候人的。
回憶了許久,除了臉頰羞紅,別無所得。
吃了差不多的陳玄策,看著站在一旁的陳芊芊,總覺得別扭,遂而開口問道:“芊芊,想什麼呢?”
陳芊芊雙頰透紅:“沒想什麼。”呢喃的聲音她自己都聽不清。
猙在一旁插話道:“這小丫頭,怕不是在想如何與小王八爭寵。”
“不是,沒有,我沒有。”被叫破了心思的陳芊芊語無倫次。
陳玄策哪兒會不知道自家這小侍女的心思,笑道:“你和飲馬不一樣,跟著我你也沒幹過伺候人的活,專心修煉吧,其他不用多想。”
陳芊芊輕輕點了點頭。
“去修煉吧。”陳玄策吩咐道,陳芊芊如蒙大赦,腳下生風,跑到了自己屋子裏。
——
夜。
雨水磅礴,敲打在瓦上劈啪作響,落在竹葉上連綿成線。
有人在雨中離別,有人在雨中痛飲,有人在雨中練劍,也有人在雨中吟詩作對。
而武州新任州牧顧牧則是心中忐忑,忐忑之因,便是桌子上放的拜帖。
燭光中,顧牧白皙的臉龐被映的微紅,半張臉掩在陰影之中,原本消瘦的臉上,看不到一絲溫和之氣。
眉頭時而微皺,時而鬆開,黝黑的眸子中偶有精光閃過,更多的則是猶豫。
拜帖上的文字並不多,隻說了明日午時三刻,龍刀門背後的人前來拜訪。
顧牧忐忑的點不在於午時三刻這個開刀問斬的時間,忐忑於,龍刀門背後的人。
如果顧無衣沒給他來信,他還不至於此。龍刀門而已,即便說有龍虎山在背後撐腰,他顧牧也不在乎,且不說城外幾千帶甲之士,就說他紫竹學府的身份,遠不是一個龍刀門能夠抗衡的。
顧無衣來信之後,顧牧已然知道,龍刀門能在短時間內一統武帝城,背後站著的是龐然大物鎮妖司。
他忐忑,便忐忑於此。
按說,京都城鎮妖司已毀,九州內鎮妖司的人如喪家之犬,絕不會在此刻拜訪他這個大梁一州之牧。可偏偏,人家把拜帖送來了。
就算是如此,他也不會忐忑。古往今來,鎮妖司是出了名的不參與朝堂之事,如果他不與妖邪有染,鎮妖司就沒有理由對他出手。
真正讓顧牧忐忑的,是武帝城裏的普天商行送來的三十萬兩銀票。
三十萬兩銀子,買城外甲士。當然,不是買命,買命三十萬兩銀子可不夠,而是買三十萬甲士幫普天商行出手一次。
顧牧覺得,這買賣能做。甲士雖好,卻不是他的,是鎮西軍那個武夫顧蠻兒的。
他顧牧可沒這個能耐調動甲士,這是皇帝的旨意,鎮西軍才調甲士入武州,而且期限隻有一年,如果這一年內,西疆起戰火,甲士會立刻撤走。
有權不用過期作廢的道理,顧牧比誰都清楚。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
當初收銀子的時候,隻當普天商行想借甲士一用,對付江湖人士。
現在看來,那裏是對付江湖人士,分明是對著鎮妖司去的。
一州之牧,在大梁是封疆大吏,就是到了朝堂之上,也是和各部尚書並列的,甚至可以說,滿朝文官,除了宰相,無出其右。
但在鎮妖司麵前,還不夠看。
顧牧不怕宗門聖地,紫竹學府位列四大學府,本就是聖地之流。但他怕鎮妖司。
敲門聲響,顧牧收起心思,將拜帖塞入袖中,平淡道:“進。”
師爺趙亞推門而入,臉色非常不好,走到顧牧麵前,雙手恭敬的呈上一遝草紙。
顧牧伸手接了過來,借著燭光開始翻看。
一開始,顧牧看的很快,越往後,看的越慢,越往後,神色愈發慎重。
看完後,顧牧久久不言。
雨聲愈發激烈,夾雜著轟隆隆的雷聲,好似天破了一般。
燭光有些弱了,師爺過去填了些許燈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