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淩晨。
鎬京皇城西北角,與天子日常讀書、辦公的含章殿一牆之隔,是一座極大的甕城。
甕城圈起了將近兩千畝地,其中重重宮殿通體漆黑,宛如鐵鑄,氣勢雄渾猶如鐵壁雄關,氣息獰殺好似地獄魔窟。
偌大的一片建築,一眼望去,就連一根草、一棵樹都找不到,一座座獨體的宮殿之間,全都是三尺見方的巨石鋪成的光潔地麵,石縫之間滲以鐵汁,真個密不透風,防禦堅固到了極點。
甕城僅在正西麵,有一座城門出入口。
高隻有兩丈許,寬三丈的城門,和高達百丈的城牆相比,顯得無比逼仄,讓人感到無比的壓抑。
盧仚站在街口,隔著一個數十畝大小的廣場,對麵就是那狹窄的城門。
盧仚眸子裏青光流轉,看清了城門上方小小的黑鐵匾額,上麵有三個刀劈斧剁般氣息淩厲的大字——‘守宮監’。
天色將亮未亮,遠處有巡城禁衛的腳步聲、鎧甲摩擦聲傳來。
正是一天人最困頓的時刻,街道上突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還有沉重的喘息聲,以及刻意壓製的咒罵聲。
三條人影踉蹌著,順著南麵的街道狂奔而來。
他們每一步邁出,都向前奔出七八丈遠,衣角帶動空氣,發出急促的破風聲。
在他們身後,數十道身穿黑衣,上半身穿著犀牛皮軟甲,頭戴鬥笠,係著短披風的精悍人影同樣撒腿狂奔,手中製式的柳葉刀寒光乍閃,更有人手持精巧的短弩。
奔跑追逐中,後方的追兵有人突然騰空而起,跳上了街道兩旁的民宅。
他們舉起右手,‘嗖嗖’破風聲炸響。
這些追兵使用的短弩,全是精鋼鍛造的強力連弩,小小的弩弓一發三矢,十幾人同時發射,數十支半尺不到點,形如柳葉的精鋼箭矢帶著刺耳的嘯聲破空攢射,直擊前方逃跑的三人。
三人齊聲咒罵,三條造型奇異的蠍尾長鞭蕩起,三團黑色光影伴隨著沉悶的破風聲,擊打在了弩矢上。
數十支弩矢四散炸開,三人中落後的一人突然一個踉蹌,嘶聲咒罵了起來。
“司寇台的狗腿子,爺爺入你們奶奶!”
盧仚雙手揣在袖子裏,將身體往街口縮了縮。
司寇台,大胤武朝大司寇執掌的官府衙門,專責緝捕不法之輩,彈壓強梁豪橫。
總之這麼說,司寇台隻辦大案子,普通的小偷小摸、殺人放火,他們懶得搭理。
能夠被司寇台追殺的人。
尤其是,能夠在鎬京皇城外被司寇台大張旗鼓追殺的人。
基本上可以確保,都是一群殺千刀的、死有餘辜的混蛋。
大聲咒罵的那人,小腿被弩矢命中,速度驟然慢了下來。
他單腿跳動著向前掙紮了幾步,眼看著小腿上血流如注,在街麵上拉出了長長一條血印子。
他的兩名同伴同時一聲呼哨,猛地向前加速,將自己的同伴丟在了後麵。
後方司寇台的追兵如風一樣卷過,四名手持長刀的司寇台所屬輕聲嗬斥著,朝著小腿中箭的男子圍了上去。
刀光一陣亂閃,司寇台所屬配合默契,中箭男子行動不便,三兩下就被打掉了手中長鞭,身上挨了十七八刀,哭喊連連的倒在了地上。
也就是幾個呼吸間,另外兩個奔逃的人,已經跑過了長街,跑過了小廣場,一路竄到了守宮監的城門前,其中一人飛起一腳,重重的踹在了守宮監的城門上。
‘轟’的一聲大響。
守宮監的城門口正上方,離地五六丈的高度,點點火光閃爍,城牆上的金屬燈架上,一排百多盞極大的牛油燈盞猛地亮起,明亮燈光照得守宮監門前的小廣場一片雪亮。
‘哢哢’機括聲響起,就在離地六七丈的高度,城牆上一扇扇金屬暗門開啟,露出了一個個一尺寬的射擊孔。
近百名身披鐵甲,手持強弩的精悍甲士麵無表情的從射擊孔後露出了上半身,手中強弩指向了剛剛跑到小廣場中間位置的司寇台所屬。
“止!”
一名頭戴鬥笠,身上隱有血跡的司寇台所屬猛地舉起左手,用力握拳,嗬斥了一聲。
數十名司寇台所屬同時停下了腳步。
他們一字兒排開,站在小廣場上,抬頭看著射擊孔後的那些甲士。
“我,司寇台鐵千軍,奉命追捕江洋大盜三尾黑蠍兄弟三人,還請諸位行個方便。”
‘咕咚’聲中,逃到守宮監門前的兩個漢子同時跪倒在地,朝著緊閉的守宮監大門重重的磕了一個頭:“我們兄弟三人,誠心加入守宮監,願為門下走狗,為監公賣命!”
“規矩,我們懂!”.伍2⓪.С○м҈
兩個漢子幾乎撕心裂肺的嘶吼著。
司寇台所屬中,幾個漢子猛地踏前了兩步。
城牆內,射擊孔中,沉重的弓弦聲炸響,幾根一尺半長純鋼弩矢破空襲來,重重的落在了幾個司寇台所屬的腳尖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