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走到醫院門口,謝長青就停了下來,回望了眼六樓的那個窗口,頭一回覺得自己膽小。
想了想又折返了上樓去,這時路遠正領著蘇亦玄上洗手間,病房裏隻有蘇淨一個人。她側轉頭正在看窗外,偶爾有幾隻不知名的小雀鳥飛過,場麵安寧而平靜,甚至帶著一些溫馨感,連帶著她的側臉都是溫和而寧靜的。
謝長青伸手去敲門,近在咫尺的聲音,卻像是從天邊傳來的一樣,裏頭響起了蘇淨的聲音:“請進。”
蘇淨隻當是護士來看量體溫的,正埋頭在那從衣服裏把體溫計拿出來,笑著把體溫計遞了出去,卻在抬頭的瞬間,感覺一整個病房裏的空氣都凝固了。體溫計應聲而落,在地上摔成一地細細地玻璃渣子,那些小小的水銀顆粒,濺在了謝長青鞋麵上,然後再一顆顆滾落在地上。
多麼像她的心情,一下子被拔高,在空中四濺,然後又一點點在地上變得微涼。隻是……為什麼會被拔高,蘇淨也有些不明白自己在想什麼了,隻是看著,喉嚨裏澀澀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好些了嗎?”謝長青沒有解釋為什麼來,也沒問怎麼了,隻是洞悉一切般的問了這一句。
低下頭,蘇淨不知道自己該回句什麼,是問感冒還是問心上的傷口,如果是感冒,已經好得快出院了,如果是心上的傷口,她也不知道:“嗯,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謝長青一時間啞口無言,答案不是沒有,可該到出口的時候,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說了。第一次感覺到手足無措,循規蹈矩慣了,猛然犯一次錯,不知道該怎麼道歉,也不知道該怎麼挽回,種種設想在看到蘇淨的時候,都讓他覺得有些蒼白:“回北京吧!”
不知道為什麼,謝長青這囁囁嚅嚅的樣子,卻讓她心情莫明的好起來,被謝長青那樣小心翼翼地眼神看著,讓她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兒。似乎醞釀了很久,但臨到出口了,卻隻說出這四個字:“你來是為了叫我回北京嗎?”
看著謝長青不語地點頭,慣來麵無表情的臉上,透著說不出的局促,她覺得自己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我現在不想回去,如果你是為這個來的,你還是回去吧。”
謝長青現在隻想狠狠甩自己一巴掌,滿肚子的話怎麼就一個字都蹦不出來:“不,不單隻為這個。蘇淨,那時候在上海犯下的錯,可能這輩子都不能改回來。有些想法或許很唐突,但是……”
謝長青忽然有些說不下去了,但是……但是可不可以給他一個恕過的機會,隻是他又憑什麼認為蘇淨非得領這份恕過的心呢?唉……謝長青又糾結了!
雖然謝長青沒說完,但蘇淨看著他的表情,大概地腦補完了:“如果你擔心孩子,我不會讓他受委屈。你也可以見亦玄,可以告訴他你是他的爸爸,也可以帶他回家裏去玩,這樣也一樣可以盡你的責任。”
謝長青長長地歎一口氣,一直扛著的架子忽然散了下來,稍稍低頭看著臉色略蒼白的蘇淨,聲音沙啞地說:“可是,還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