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掛的烈日,將緩緩直上的驛道曬得滾燙。
驛道兩旁的樹木參差不齊,枝葉間散發出的那一丟丟涼意,還沒來得及順風飄散,便被照射下來的陽光所抵消。
馬匹與驢子踏地的蹄聲,聽起來都有氣無力的。
羅一抓著衣袍的前襟上下擺動,想用兜起的風讓自己涼爽些。
可帶起來的卻都是熱浪,越扇越熱。
放下衣擺,抬手摸了摸已經被汗水浸濕的發髻,羅一咧咧嘴,還是鍋蓋頭涼快。
就是這時候的大唐,除了和尚沒人能也沒人敢留那種發型。
目光順著緩坡望了望,羅一估摸著少說還得有十幾裏才能到巫閭守捉城。
望山跑死馬這話說得一點沒錯,直線距離看著沒多遠,順著山脊的坡路走,可就繞的遠了。
“羅大郎,你還有沒有冰水了。”楊洪秀晃了晃空空的水囊,卻隻滴了幾滴殘留的水珠下來。緊走幾步湊到了羅一邊上開口問道。
羅一有氣無力地指了指身後的木車,“去車上的大木盆裏拿個水囊,那裏裝的是綠豆湯。”
看了看熱得臉色發紅,汗珠不停從鬢角滑落到臉頰的楊洪秀,羅一叮囑道:“記得往裏麵加點鹽,你和老夫人不要一口氣都喝掉,要分幾次喝。”
不遠處的念棋聽說有綠豆湯,頓時來了精神,“羅大郎,還有沒有綠豆湯,也給我們一些。”
羅一瞥了一眼念棋,“有…但是不給。”
念棋表情一凝,隨後一臉不服氣道:“能給楊家小娘子,為何不能給我們。
況且先生還是你的兄長呢,哪有不給自家人而給外人的道理。”
羅一擺擺手,“掏心掏肺的對你們,結果卻轉過頭來算計我。
這是自家人該幹的事?
還有,以後別張嘴閉嘴你家先生如何如何的了。少替他吹噓些吧。
他和三歲小孩沒多大區別,算計不成別人就揚沙子。
實在是太丟人。”
念棋氣得直跺腳,“你怎麼能如此說我家先生。”
“怎麼就不能這麼說了。”羅一眉毛一揚,“他昨日下午不跑軍衙用身份施壓,楊洪山能跟著一起去東亭戍?老夫人和洪秀小娘子會跟著遭這個罪?”
念棋一時語塞,噘著嘴看了看羅一,扭頭看向了李泌,“先生,您倒是開口說說啊。”喵喵尒説
李泌心裏其實也十分後悔。
昨日與羅一說的那些擔憂並不是假的,隻不過是有些誇張。
先抑後揚的打算被說破後,有些擔憂羅一更加有恃無恐。
楊洪山為人正直,正好克羅一的性子。
便去軍衙打了聲招呼,將二人搭配到一處,一正一奇之下相得益彰。
羅一才十五歲,曆練的成熟些,有了君子的大胸懷,定然又是大唐的一個中流砥柱。
什麼想的都挺好,就是沒想到楊洪山會拖家帶口的全都過去。
本來羅一這小子心中就有些不滿,有了楊家這回事,怕是心中徹底有了隔閡。
與念棋說的那些話,看似是鬥嘴說笑,卻未必就不是真的。
“賢弟說得無錯,此事確實是我之過。”李泌認錯很果斷,對羅一行了一禮後,擦了擦汗水苦笑道:“我一人受過就好,賢弟還是莫要為難念棋和春生了。”
“嘖嘖,謀士就是謀士,認個錯還能讓下邊人都感恩戴德的。”羅一嘟囔了一句,對楊洪秀喊道:“給念棋那個欠揍的也拿個水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