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栓頭正在家躺著呢,年紀大了不經嚇。經了大清早那麼一遭,現在都腿軟的下不了床。早上那會兒還是倆兒子給抬回來的,那樣子,可真是丟大人了。
他對家坐在床邊,嘴裏不停的數落,“你看你那熊樣!大白天的,被個死人能嚇的站不起來,真給我丟人!”
老栓頭自娶了這媳婦開始,就沒有哪天是不被罵的,他也習慣了,知道這時候就是閉嘴不要回嘴就好,讓她罵個痛快,那自己很快就能解脫了。
可今天顯然不同往日,大概是太丟麵子了,劉婆子的嘴巴就一直沒停過:“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的東西!你就知道躺著,咱兒子還下地去了,你個老子頂個屁用。”
“而且咱家地可怎麼辦!剛插了秧就死人,別壞了一年的收成!”
“個死賭鬼,要死不死自家田裏,晦氣!”
說到這,老栓頭也有點慌了。農人不就指著這點田過日子嗎,萬一真的就這死人壞了他家地的風水可咋辦!
“劉嬸,在家嗎?”
門外傳來王嬸子的聲音。
劉婆子瞪了躺在床上裝死不睜眼的對家一眼,沒好氣的啐了一口,起身出去開門。
泥巴糊的院牆外,王嬸子提著一個籃子伸著脖子正往裏瞧,見了來開門的劉婆子,臉上立馬堆起了親熱的笑容。
“王家的,你怎麼來了?”劉婆子出名的潑婦,平時村裏根本沒幾個人敢上門。
“哎,不是聽說了早上那事嘛,這不帶了點地裏的青菜來,您可別嫌棄。”王嬸子熱情的讓劉婆子覺得反常,但人家帶了東西上門的,看樣子也算是懂些規矩,便沒在意。
瞥了一眼籃子裏的東西,是這個時節最常見的青菜,家家戶戶都在種,值不得幾個錢。
劉婆子心裏有數,但伸手不打笑臉人。她再不講道理得先看看對方都說些什麼,如果這王家的是來看自己家笑話來的,過會定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來便來了,還帶什麼東西。”表麵上的客套兩句,劉婆子撇撇嘴角,等著王家的繼續說。
“都是些平常東西,算不得什麼心意。”見劉婆子一直不搭話,王嬸子也不想費那心思了,便開門見山,直接了當的說起她的目的。
“不是我說,你說咱村這麼多年順風順水的,不說年年豐收吧,但總歸沒出過什麼天災,大家都能吃的飽飯。”
她頓了頓,瞄了一眼劉婆子,見對方表情沒什麼變化像是根本沒聽懂自己的意思,心裏不由暗罵了一句蠢東西,複又攢起笑容繼續說。
“我聽之前一個遊方道士說,得虧咱二李子村風水好,所以才一直這麼太平。可現在。。”
王嬸子見劉婆子眉頭皺起來了,心中一喜,又說道:“您說這天災人禍的人禍是個啥意思,可不就是人惹的嗎,我看那莊家的賭鬼就是個人禍。剛插完秧就死水田裏是個什麼道理,不是壞了咱村的風水嗎!”
劉婆子剛剛罵老栓頭的時候就提到這事了,現在從王嬸子嘴巴裏說出來更覺得是那麼一回事,不免滿心火氣蹭蹭往上冒。
“那他還死我家田裏呢!”
“就是!您說影響了收成咋辦,咱可指著這糧食過日呢。”王嬸見魚上鉤了,直接準備收杆:“不是我說,您可得找個大師來做個法去去這晦氣。”
劉婆子明顯被說動了,她對這提議很是讚同,說話間語氣都變得親熱起來。
王嬸子見目的達到了,不由得喜上眉梢,之後也懶得多留,道了聲家中還有事便走了。留下劉婆子揣了一肚子火氣進屋又和老栓頭發了通脾氣。
等到晚上兒子們歸家之後,她在飯桌上便對兒子兒媳說道:“咱家那塊地。”
所有人都知道她說的哪塊,於是都停下筷子,等著她發話。
“得請個大師去去穢氣,再看看風水。”
“娘,這念頭請個師傅得不少錢吧,我看那都是做不得真,咱好好種地,自然能有收成。”大兒子成親幾年了,和他老娘完全不是一個性格,老實本分,有點像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