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1 / 3)

對於各村是一年兩次的歡慶,對於一隊的成員來說幾乎是天天過年。

歡快的日子過得多了,也就厭煩了。

在南地各村轉了七八年的麥芽,如今反而更喜歡從這個村走向那個村時,隻聞蟲鳴鳥飛的寂靜。

費縣今年的冬比往年越發寒涼,好在昨夜下的還是雨。

麥芽吃得飽穿得暖,坐在吱吱呀呀的牛車車轅上,冬日雖然蟲不鳴、鳥少飛,隻有暖在瘸腿上的銅壺裏,熱水跟著大青牛悠哉的步伐一晃一晃,發出咕咚咕咚的水聲。

很好聽。

車裏,熬了一夜藥的通花補了一覺,揉著惺忪兩眼,柔聲道:“我睡醒了,你進來吧。”

麥芽也不是給他騰地方才出來的,轉頭道:“外麵都是雨水味道。”

雨,在他們出發前就停了。

“嗯——”

通花僵硬的跳下車,伸了個大懶腰,把蜷了大半天的身子拉得向後弓出個弧度,也把身上三青色袍服的褶皺都抻開。

擴擴胸,再深吸幾口沁涼的雨氣,很快就比直道兩邊經霜的冬麥看起來支棱了許多的通花前追幾步,一片腿,坐到了牛車另一邊的車轅上,懸著的右腿隨著大青牛悠閑的步伐,一晃一晃。

李氏的這片南地,順著直道和這兩年挖的水渠把荒地開了七成。因為人口越來越多,村與村的距離也就越近,即便是坐著慢吞吞的牛車也能朝發夕至。

若有神明閑暇之餘從天上往下看,好似有人在橫豎不均勻的麥田上,用直道做橫,岔路、溪水和渠水寫了個歪歪扭扭的“豩”(bīn)字。

晝時因冬見短。

昨夜已經散成披霞的雲,繞在夕陽周圍虹彩斑斕。車前二人的視線透過道邊樹杈,靜靜觀賞,卻錯過了另一邊徐徐而來的積雲重巒疊嶂上被落日鑲滿金邊的盛景。

按照一隊現在的速度,不等晚霞散去,就能到達目的地四十七村。

還沒等他們拐下直道,在四十七村村口玩耍的幾個小童,遠遠看見麥芽車頂上銀杏葉紋的旗子,有的迎了上來,有的飛快的跑回村子去通知長輩。

“呀!一隊來啦!村長阿叔!一隊來啦——”

“哈哈哈哈……”

“麥芽叔!”

幾個才安頓下來的移民的孩子略有些無措的問剛混熟的玩伴,怎麼這麼高興?

一隊來了有曲聽,有戲看,有耍子玩,還能吃一頓肉!

孩子們興奮極了,笑著、喊著,打破了麥芽不過大半天的寧靜。

坐在車轅上的麥芽跟通花齊齊歎了一口氣,又要忙起來了。

倒是後車這三兩年才進一隊的幾個老嫗,還沒奢侈到對這無休無止的歡慶產生一絲厭倦,一邊從車上摸出杏幹給迎上來的孩子們分食,一邊念叨著他們沒有戒心,不該在村外直道附近玩兒。

一個幹癟的老嫗指甲又黑又厚,一點一個帶頭瘋跑的小姑娘:“上次就說過你,再這樣傻乎乎亂跑,早晚叫人販子拐了賣到花巷子裏去!”

這小姑娘都要十五了,知道花巷子是個隻要漂亮女娘的地方,卻不懂有這樣漂亮名字的地方為什麼會讓人談之色變。

被老嫗戳了腦袋上的疤,她也不惱,傻乎乎的把一塊杏幹塞嘴裏,舍不得嚼,隻含含糊糊的問老嫗:“小娘腦袋上恁大個疤,花巷子才不要。阿婆,你看見鐵叔家的小弟了麼?他去哪了?”

一隊上半年來的時候,帶走了一直是她家鄰居鐵叔家的兒子,可這次她卻沒看見鄰家弟弟被帶回來,實心眼兒的小女娘張嘴就問。

這麼多年走下來,一隊的人都隱隱約約的明白那些被麥芽選中的孩子被帶去做什麼了,但是他們根本不會跟任何人多說。

老嫗眯眼一笑,遙指車隊最後一輛滿載鴨子籠子的牛車:“賣啦!”

“啊?”傻小娘信以為真,急到額頭上的疤都紅了,嘴一裂,連嘴裏的杏幹都掉了也顧不上,哭喊著:“阿耶——阿弟被鐵叔換鴨子啦!”

撒腿就往村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