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1 / 3)

自外翁丁兆舉喪至今,顧毗已有九個月不曾登過母族丁氏在城西五風巷深處的大門。

五風巷裏住的都是千石以上的官員,一地積雪不等廣固縣衙騰出人手來清理,就被各家的下仆清掃幹淨,好讓絡繹不絕的車馬安穩平順。

直至聽見隨車的書童雲中低聲稟報:“侯爺,到五風巷了。”

隨車微微搖晃的顧毗才緩緩張開微闔的雙目,滿腦子“各州暗報”、“琅琊孫氏”、“東萊侯府”、“城外他國細作”……等諸般紛亂迅速退卻,突生一種難描的情怯。

一行人正路過丁氏的東鄰禦史中丞家門口,顧毗聽見嘈雜的聲音逐漸放大,便撩開車窗一縫往前看去。

禦史中丞家油光發亮的黑漆正門雖然關著,兩側角門卻都有訪客和小輩郎君、幕僚迎來送往。

他家有如今的鼎盛,一是因為禦史中丞在縈芯折騰釋善遇那夜出城應付陛下聖旨,算是選對了站位、得了陛下的青眼;也是因為臘月初五的小朝會上,陛下直接把朱氏空出來的禦史大夫之位給了全塘。

有了實職的全錄公日日伴駕,哪有細致功夫管禦史台往來的奏疏,還不是都給二把手禦史中丞管。

一些被禦史們參奏了的官員,少不得來禦史中丞家打點一二。

不想與禦史中丞家門口送客的小輩舊識交涉浪費時間,顧毗放下了車窗。

不多時,顧毗的馬車停在三門緊閉、隻有白幡和白燈籠搖曳的丁府大門前,車夫跳下車轅將腳踏安置好才對著車廂道:“侯爺,丁府到了。”

半晌,車裏無人回應。

不知如何是好的車夫,轉頭以眼神詢問今日跟著侯爺的親兵首領——朱雀。

看了車夫一眼,朱雀也沒給他回應,倒是朱雀身後的親兵角木上前一步,想偷偷撩開車門看看:侯爺是不是又累得睡著了?

既然跟侯爺同車的書童沒有提示,侯爺必然是清醒著的,朱雀皺眉瞪了亂動的角木一眼,下巴一指後麵讓他歸位。

角木見朱雀麵色不愉,不知道他為什麼起了氣性,訕訕的退了回去。

目光灼灼的盯著丁府門外晃動的白幡,朱雀舌尖狠狠地磨著犬齒,暗暗運氣:

害父殺兄這樣大的仇恨,就算是為了顧氏將來至今不曾對丁氏下手也還罷了,這到了仇人家門口竟然還不敢下車?我倒要看看小侯爺能在車裏縮到什麼時候!

依稀還能聽見不遠處中書丞家的熙熙攘攘,顧毗感受了會兒丁氏的寂靜,的確在為即將要麵對的一切產生了一絲畏縮。

丁兆的喪禮,顧氏這正經姻親隻有外孫顧毗和“曾外孫”阿石叔侄二人出了麵,縈芯這個六禮不全的“兒媳婦”出禮不出人,其他顧氏分支別說人了,禮都沒有。

此後丁兆頭七、三七、五七,更是連顧毗都不來了。

五風巷裏住的都是人精,誰家看不出來顧丁兩家這是要徹底斷了,隻是礙於顧榮和丁三娘的婚事是太上皇賜下,不好顯明而已。

作為真正乍富的寒門,廣固丁氏的沒落在顧榮生前與丁三娘別居城內外之前,還隻是有點征兆;

在為丁兆舉喪時,因那句“以七為尊,國祚可續”的讖語甚囂塵上,回光返照過一段時間;

自孫瑾活著傳位於孫釗那一刻起,廣固丁氏就徹底變成了一座惶惶不可終日的孤島。

已經可以預料到進入丁府之後要麵對的是怎樣的怨懟和討好,顧毗深吸一口氣,對書童道:“去叫門。”

果不出顧毗所料,他的突然造訪讓外姆丁鞠氏幾乎喜極而泣。

她還當顧毗是過去那個心性溫良的世家郎君,攥著外孫的手一邊往正廳裏帶,一邊絮絮叨叨的噓寒問暖:“這許久不來,可瞧侯爺這清瘦的……侯爺一個人住在偌大的府裏,怎連個知冷熱的仆人都沒有!”

顧毗的舅父丁高丘帶著麵色拘謹的長子跟在兩人身後,與往年時一樣,除過見禮便隻會賠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