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1 / 3)

天,總不遂人願。

雖然還沒到至暗時刻,卻總有跟盧秋作對的雲去遮擋朗月和繁星。

不敢上前廝殺,卻也不敢遠離。

盧秋隻能躲在暗處運足目力,在突圍的南晉軍中尋找嚴無疾的身影。

眼見著有好幾處奪得戰馬的南晉軍逃走,有他們開路,一次性的絆馬索也沒了用處。

情急之下,盧秋便把附近一個躲在村婦懷裏的小女孩拽到身前,將手中嶄新的環首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逼迫周圍的村民去阻攔那些要逃出村的南晉軍。

偏僻的七十村裏,除了魂歸泰山的麥芽以外,沒有人認識這個不敢上戰場卻敢挾持小女孩的男人,就是本地黎庶供養出來的一縣之尉。

孤懸的七十村裏,包括香消玉殞的麥芽在內,沒有人知道在僅僅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裏,本該守護故鄉一方水土的盧秋朝晉暮吳多少回。

眼見著村中愚婦隻知跪地求饒,盧秋那反射著月華清冽的刀鋒,終於見了血。

然而,覺得自己身為琅琊盧氏家主、費縣縣尉,就可以“德足慕,威可立①”的盧秋,從來驅使家中奴仆如牛馬,如何也想不到:

名義上屬於李氏宗女名下的這片土地上,生長著與這荒誕的世道上既然不同的“奴”。

費縣以南的這片土地,自圈在刻著李氏的名諱的界碑下,便成了一片沒有圍牆的樂土。

在這片樂土上,哪怕是被分到最偏遠的七十村,隻要村民們付出過去七成的勞力,便能得到夢寐以求的富足與喜樂。

仿佛仙鄉照進現實,好像苦海都是夢魘。

什麼也沒有的人們,攜老扶幼,撐著最後一口氣,走到小娘子劃給他們的這片荒地。

他們開荒、建房。

他們種地、養鴨。

他們勞作,收獲。

最後,除了依著麥芽帶著一隊對他們宣講、演義的《大吳律》裏,這片地法定應該向大吳、向李氏繳納的租子以外,所有的結餘都按照付出勞力的多少,歸於他們自己的名下。

這些結餘,可以放到大屋裏。

若是你自己建造的屋子夠大,也可以自己收著。

直至七十村建村兩年後,村民才真的相信,這裏以後就是他們的家鄉了。

一個允許他們結餘,給予他們醫治,賦權他們娛樂的家鄉。

他們是奴、是佃戶,可是任誰路過他們這裏,沒有人不羨慕他們精神和物質都在日漸富足的生活。

然而,經曆了數次戰場洗禮後開始視奴仆性命如草芥的盧秋,怎麼也想不明白:

看起來沒有險峻的地勢包圍、沒有巍峨的城牆隔離、沒有武裝到牙齒的武力守護的這片,宛如肥肉一樣的村落,並非如祂看起來這樣軟弱可欺。

這裏是李氏的地界。

這裏是七十村的地方。

這裏是村民將要世世代代埋骨於此的家鄉。

這裏所有的防禦,都在生活在這裏的人心中,是一道守護家園的“心牆”!

誰也不能把祂奪走,哪怕是賜予他們在這裏立足之地的“神女”。

誰也不能把祂摧毀,哪怕是明知不該抵抗也抵抗不了的“貴族”!

當踏著奔雷一樣的百餘南晉騎兵對著村民的家鄉露出殺意時候,武有村長帶著十數青壯舉著草叉、鐵鍬,去正麵對敵、反抗……文有十二郎帶著村中的半大男孩們向村外四麵飛奔,去求援、報信……

即便軟弱如麥芽,連斷腿再治的痛都畏之如虎,可當他被裹挾到這場無妄之災的時候,為了複仇,為了保護,他也能爆發出讓盧秋青眼、讓嚴無疾惋惜的光芒!

在琅琊李氏的南地上,在這個最偏遠的七十村裏,沒有一個人放棄過拚盡全力去守護自己的家鄉。

誠然,反抗在數十倍暴力的鎮壓下,都失敗了。

失敗,就會死。

為了僅剩的幾個孩子,為了守護最後的希望,剩下的老人和婦女願意做出臣服的姿態。

可目光從不往下看的盧秋,輕易的殺死了幸存村民們的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