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官之事,薊無雍插了手,劉明遠侄子一領職,秦銘泰還沒走出大理寺,這事就被稟了上去。
早朝上,一時熱鬧至極。
先有大理寺少卿翟複一紙揭發上司劉明遠枉顧人命,一樁無頭公案,荒唐地拿死囚抵了罪,再有禦史台遊山什一道彈劾跟了上去,說劉明遠政以賄成,以權謀私,為侄買官,竟拿人命案做交易,又說秦仕明官以賂授,縱子行凶,道德淪喪。
跟著,戶部也私下吵了起來,說秦仕明德不配位,本也是個領閑職俸祿的,他們戶部不背鍋。於是戶部老大崔尚書滿臉青紫、汗流浹背,隻敢用餘光瞄著臉色同樣難看的秦相。
這一爭論,大理寺也鬧騰了起來,說那命案蹊蹺,還沒理清楚定罪,秦家就開始撈人,這份心虛不打自招。
再然後,這把火又燃到了度支司,說秦楷監管不力,讓人有機可乘貪腐買賣官職,火勢又旺,一直燒到了秦相頭上,說他治家不嚴,治下不利……
總之,這份熱鬧,讓表麵平靜了多年的朝堂,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官家頭大不已。
於是禦史台遊山什又出來總結,說近些年貪汙橫行,又挑明了官職買賣如何猖獗,再一紙呈上了官職的明碼標價。
那鐵麵無私,天不怕地不怕的遊山什也算一舉成名,讓朝上一眾咬牙切齒,瞬間成了眾矢之的。
不嫌事大的薊無雍立馬表態支持禦史台,說此風氣敗壞根本,此弊端必須扼殺,理應殺雞儆猴。
於是秦仕明理所當然成了那隻刀下“雞”。
到了這地步,秦相一步跨出,毫不猶豫地撇清幹係,說秦仕明膽大妄為,私相授受,他們家毫不知情,說要大義滅親,以示自己嫉惡如仇,又說自己與這同父異母的隔牆兄弟,畢竟有幾絲血脈相連,也是難辭其咎,願意領罰。
於是,太子一黨又站了出來為秦相說話,說秦相案牘勞形,日不暇給,被人狐假虎威鑽了空子也是無可避免,芸芸。
緊接著秦相的親家們,萊國公江世安,太傅曹仲勤也開始為秦相扼腕說情,說那秦仕明本就是個混賬爛泥,說同株分枝,花開各邊,秦相不應為此小人承擔責任。
秦相的下屬們鹽鐵司的老大江永懷,戶部頭頭崔賈等等也紛紛表示,秦相為人正直清廉,絕不做這貪贓枉法之事,以人格做擔保。
事情發展到最後,秦相撇了個幹幹淨淨,秦楷因官職買賣發生在他的管轄範圍,落了個馭下不嚴,官降一級。
秦仕明以賣官謀私罪革職抄斬,秦銘泰頭上命案未結,繼續在大理寺關押候審。劉明遠以權謀私,罔顧人命,也落了個革職抄家。
對此,薊無雍並不滿足,等該斬的斬了,該抄的抄了,又繼續諫言,說三司位高權重,利益牽扯甚大,為杜絕此類腐壞之氣,應將權力剝減分化至各部,如今官職冗沉,在其位不謀其職之人眾多,理應肅清,再推舉德行出眾的人補空缺。
這一舉動,又炸開了鍋,一時朝野上下有人歡喜有人憂。.伍2⓪.С○м҈
秦仕明連神都沒回過來,就被匆匆送上了斷頭台,為此,秦相府總算鬆了一口氣。
這事方落,命案就由接手大理寺卿一職的翟複開始著手調查。
這案子攤開,秦恪一了解到死者是妙書,腦子就轉得飛快,瞬間就回過味來,順著秦銘泰這瓜就摸了下去,隻查到事發當日,李綏綏出了麵,他就了然,這驚天大局到底怎麼回事。
秦恪二話沒說,立時安排了幾個線人呈供,於是父債子償,秦仕明的鍋徹底坐實到他兒子頭上,再加上秦銘泰胡言神鬼之說,又道不清自己是不是失手推了人一把將人害死的,更落實了惡鬼索命一說。這案子,到底也是糊塗官司,但也都落在了他們家,秦仕明父子皆卒。
此事做得幹淨利落,李綏綏沒被推上台麵,丹闕樓也未被牽涉其中。
案子一了,秦恪以私庫之名,獻了官家五地豪宅,又捐了金銀數箱,絲帛萬匹填了國庫,以表忠良,以慰聖心。
秦相這棵大樹,一番風雨後,似乎無傷大雅。
然而,點了引線就坐觀虎鬥的李綏綏,與秦恪的關係,就急劇直下。
從事發開始,李綏綏已做好萬全準備安安心心呆在木香園,靜候秦家的暴風驟雨,卻沒想到被秦恪直接將火苗掐滅在繈褓,對於這點,李綏綏五味雜陳,秦恪不在她算計之列,卻是出錢出力最甚的一個,可這結果,並不是李綏綏想要的,這件事到落定已是半月有餘,秦恪都沒回一趟木香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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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又迎來了秦楷嫡長子秦子鳴九歲生辰,在這大禍的餘波後,秦府低調行事,僅僅一場家宴慶祝。
李綏綏還是挑了身暗紫色靈鳥穿繁花的薄紗長褙子,裏間搭了藕色密葉雲紋對襟小衫,下身著深墨色燙金團花裙褲,頭發束在腦後,一泄如瀑,姿態雍容颯爽。
這番精心裝扮,卻還是赤足踩了她的木屐。
秦府上下對李綏綏的不待見,從秦子鳴生辰都未有人提前去請她而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