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菀秋望著她,久久不語。
正午的陽光穿過枝頭,落在李綏綏臉頰,炙得她心裏煩躁:“我要離開秦府了,你可有話與我說?”
“你去哪裏?”湯菀秋終於神色有了絲變化,“你走了,二哥兒怎麼辦?你要把我二哥兒帶哪裏去?”
李綏綏抿唇凝神,良久才道:“他生你氣了,那日,你們大吵一架,他就生氣了,他說不想見你。”
“你胡說,我和二哥兒怎麼會吵架?他那麼聽話,怎麼會吵架?”湯菀秋胸膛起伏,聲音也提高了幾分。
“你們吵得那般大聲,自然有人聽見,不若你細說原委,我去勸說二哥兒。”李綏綏聲音輕緩,柔聲哄著。
湯菀秋望著她,忽然唇角一彎,笑了出聲:“哈哈哈,你當我傻!二哥兒早死了,你這惡毒的女人,你當我傻是不是!想套我話?”
“這麼說,你確然有話讓我套了,我都要走了,以後也沒人陪你回憶他了,你可還記得他的樣子?”李綏綏低低歎著氣,感慨道,“或許你還記得,可我都快忘了,不若,你幫我回憶回憶?”
湯菀秋神思恍惚,又恢複了一臉落寞,低聲呢喃道:“我自然記得,我怎麼會忘了他,那會子生他,我痛了一天一夜,那大熱天的,褥子都汗濕完了,可一見到他,我就歡喜的很,二哥兒才出生,那模樣就討人喜歡,連接生嬤嬤都說從未見哪個初生娃娃長得這般好看……”
她說著,臉上浮出和藹笑容,好似又見著繈褓中的秦邈一般。
“二哥兒生得那樣精致好看,人又溫柔,那年,我生了大病,二哥兒衣不解帶地照料,連藥都親自去煎,那時他才七歲,就那般懂事了,我病了一個月,人好了,他卻瘦了一大圈……”
“二哥兒多聰明的一個孩子,九歲就被官家點了去做皇子們的伴讀,每回得了官家的讚許,他都開心的回來同我說道……”
她說起往事,神誌似又清醒萬分。
那年李綏綏與秦邈初定婚事,秦邈就被招進南書房,與其說是給皇子們做伴讀,不如說是給她。
李綏綏點著頭道:“是,那年,我與他定了親,那時,你可高興?”
“自然高興,二哥兒也高興,他每次下學回來,都要同我說起一番。”湯菀秋似深深陷入回憶,唇角都帶著笑,“他說,公主太優秀,他要加倍努力才跟得上,這傻孩子,下了學回來都在廢寢忘食讀書,你說,他是去做駙馬,又不是去考狀元……”
李綏綏還記得,那時她開始讀史,小時候她性子驕傲又自大,常常和秦邈比賽誰背書背的快,這傻子,明明眼下烏青,背了書,卻還是讓著她,溜須拍馬說她聰明。
李綏綏隨著湯菀秋的回憶,想著過往,湯菀秋的言語隻有曾經的美好,這些話,與李綏綏說了無數次,她聽得耳中生繭,日頭太猛,她身上已開始出汗,於是出聲打斷了湯菀秋的喋喋不休:“那麼,大婚前一年,也就是……他生辰之後,他怎麼病了?”
湯菀秋一愣,還在方才的美好回憶中,喃喃道:“他病了?他自然病了,他……”說到這裏湯菀秋目光又冷淡起來,盯著李綏綏道,“還不是因為你,從前多美好,二哥兒成了未來的駙馬,多風光,我們湯家也多風光……可都被你毀了,你不是那樣得官家歡心麼?安安分分做你的公主,不好麼……為什麼要毀了這一切?”WwW.com
李綏綏抿唇默然,半晌才道:“他是因為我病的?”
“可不是因為你,你那時……”湯菀秋的話沒有繼續,目中已多了一絲驚恐。
“我那時怎麼了?”李綏綏追問。
湯菀秋滿眼倉惶,卻閉嘴不言,李綏綏繼續旁敲側擊,湯菀秋卻如石化般,定定地望著她,臉色一點點蒼白起來。
追問無果,李綏綏又歎了口氣,低聲道:“那麼,我和他成婚那日,你可高興?”
“我為什麼要高興!”成婚那日的回憶,湯菀秋一提起就忿然作色。
李綏綏目光一錯不錯地注視著她:“我與他訂婚你還高興呢,為何成婚就不高興了?”
“那是因為……”湯菀秋的回憶就卡在這裏,眼中多了一絲迷茫。
李綏綏繼續引導:“因為什麼?你知道什麼?所以後來你不滿意,所以不想讓他娶我?所以吵架了?”
連珠炮似的提問,讓湯菀秋茫然中多了一絲驚慌:“這個逆子,他,他大逆不道……”
“他如何大逆不道了?他怎麼了?”這話,是湯菀秋不曾脫口的,李綏綏頓時激動地兩步上前,湯菀秋似被她嚇著了,連帶著秋千都一陣亂晃,眼看著人就往後栽去,李綏綏連忙一把拉著她:“他做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