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眷們的馭夫話題,已經變成了裝扮保養,連李綏綏都開始覺著無趣,那些小姐們更加坐不住,紛紛撤出水榭四處遊玩,崔芙芮也拉著相識的小姐妹,悄悄地湊到蔣氏耳邊說著什麼,隻見蔣氏搖著頭聲音略有嚴苛。
崔芙芮拖著她的手繼續撒嬌央求,她們離得李綏綏很近,她隻聽得她好像要去哪裏,蔣氏不允,於是李綏綏出聲道:“無礙,想去哪裏逛逛都可以的。”
蔣氏似有些不放心,還未開口,崔芙芮已經對著李綏綏福了福身,開口道:“方才進府的時候,聽見子懿哥哥說,南園那邊在組馬球隊……我們……我們也想去觀上一觀……”
李綏綏瞬間明悟,南院那邊今日劃給男客遊樂,場地開闊,且騎射玩球的確比這邊有趣,再加之這些小姐們正值活潑好動的年紀,雖然大啟對女子約束甚多,但前去一觀倒無傷大雅,更何況以李綏綏的性子,這些規矩就更不在意,於是笑道:“想去就去吧,那邊還養了不少小馬駒,想必姑娘們都喜歡。”
得了李綏綏允諾,小姐們自然興高采烈不再看自家母親臉色,一窩蜂地就往南院而去。
看著這些天真爛漫的女孩們,李綏綏也不禁有些羨慕,目光隨著她們的身影移去,餘光就瞟見孫嬤嬤領著浩浩蕩蕩的大部隊來了。
人群中為首的是曹家老夫人,她左側是秦家大夫人曹荀月,右側是秦家嫡長女秦甯君,這是祖孫三代組合,同路是萊國公夫人,她身側的是秦家二夫人江妙涵,這又是母女組合,他們身後還跟著其他官宦女眷,穿金環翠,金光閃閃一大波,晃得李綏綏眨了好幾下眼。
這陣仗讓水榭內的其他婦人們也跟著起了身,早早讓開了位置,在旁邊安靜撫琴的公子衍聽見李綏綏漫不經心“哈”了一聲,也覺察出了氣氛裏的微妙,再看著李綏綏唇角掛著一絲鄙睨不屑的冷笑,便知來者不善。
江曹兩家的老夫人都已六十有餘,算得上此間年歲最長最尊,秦家兩位太太論輩分都是李綏綏婆婆,但李綏綏硬是屁股都沒挪一下,氣定神閑地搖著團扇,一臉溫柔良善與眾人一一招呼見禮,又賜座賜茶賞小輩禮物,與對待其他人無異。
因著這份無差別對待,水榭內就忽然安靜下來,隻聞著公子衍的琴聲顯得格外悠揚。
“這趟中秋探親,倒是讓我趕著三哥兒家的熱鬧了。”最先開口打破這份尷尬的是秦甯君。她是秦相唯一的女兒,可謂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如今也是二十有五,雖已嫁人且孕有兩子,但依然腰如素約,瑰姿豔逸。
秦甯君十六嫁人,李綏綏與她見過幾次,並不熟絡,但秦甯君長得與幾位兄弟有些相似之處,尤那修眉聯娟,雙瞳剪水,有著男兒的英氣睿澤,讓李綏綏多看了幾眼,還沒顧得上回應,江二夫人已經接過話頭:“什麼趕不趕的,這都是一家人,大姐兒何時來,恪兒這府上都對你敞開著歡迎。”
江二夫人今日居然著了一身胭脂紅牡丹褙子,霧鬢風鬟間珠光寶氣,倒將一身低調暗雲紋醬紫長衫的曹大夫人給壓了一頭。
江二夫人的高調從不分場合,她娘家權錢並有,確然有這個底氣,而如今又到了她兒子家,自然把自己當了主人。
秦甯君笑著打趣道:“瞧二夫人說的,我便是想來也是不易,幸得家裏老三出了月,才離得開手,這不趕忙兒回娘家來清閑清閑,就是這般,家裏也是千叮萬囑讓我早些著回去。”
這話一出,江二夫人滿眼豔羨:“你這回一趟娘家,就聞得你添上一子,那成信侯府娶了你這麼個媳婦,也是有福氣。”
有錢有權也買不來親兒孫,這也是江二夫人唯一羨慕他人之處,在秦恪之後,她還生過一子,不過月子裏就氣弱早夭,她也因此傷了身,再懷也是不可能,就盼著秦恪爭氣,早早些開枝散葉。
李綏綏心裏嘖嘖,要說這大房可真是會找二房痛處,連嫁出去的秦甯君都深諳此道,何況如今秦甯君又生了一個,看把江二夫人給羨慕的眼都紅了,而如今秦恪還被自己踢傷了,也不知落下隱疾沒,要是江二夫人知道,大抵會跟她拚命吧,想到此,李綏綏臉上又多了一絲不明意味的笑。
“要說福氣,自然三哥兒福氣更不淺,公主天人之姿,三哥兒人中龍鳳,以後生的孩子哪裏有得差?”秦甯君說得動聽,笑得真誠,“方才轉了一圈這都尉府,也是四處通達,流光溢彩,是多子多福的福祉之地,二夫人可莫急。”
這時曹家老夫人又開口道:“這都尉府可比我們府上大上兩倍,一圈下來,我這一身老骨頭可都走酸了,公主打理起來想必也是辛苦。”
這位曹家老夫人出身書香世家,嫁給兩朝太傅曹仲勤,算得上門第般配,強強聯合,然,這位老夫人形容消瘦清雋,顴骨極高,又不苟言笑,氣度中沒有讀書人的溫文內斂,倒顯出幾分刻薄,便是麵相冷然,但她說話語氣平和,仿若也沒什麼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