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恪手裏的粥碗重重擱到矮幾上,劈頭就道:“你不提醒,我差點忘了這號人。”
說著話,他鐵著臉起身就朝外走,一副要去手刃奸夫的狂奴故態。
挑牙料唇打個嘴仗都輸不起,李綏綏心頭鄙睨地嗤了一聲,又忙不迭喊住他,認慫道:“玩笑玩笑,沒有的事,我約摸還是懷隻神獸吧……你別去……”
“別去哪裏?”秦恪斂去佯怒,挑著英挺的長眉道,“差事也不讓去辦了?公主這般盛情邀陪,那我恭敬不如從命,留下?”
這混賬,壓根就自信她不敢給他扣綠帽。
如此還被反擺一道,李綏綏額間森然,揮手嫌棄:“……還是滾吧。”
相較從前,他們之間言語刻薄依舊,隻是,都默契把握分寸適可而止。
都尉府鐵桶般的防衛,換得李綏綏短暫的歲月靜好,秦恪雖阻了她出府,但沒有斷絕外間的來訪,這讓她雖不滿,但極受用。
想著李綏綏曾在亦澄閣不見天日的那一月,急速枯萎的模樣,秦恪大抵怕重蹈覆轍,於是交代柏明,日日安排戲文雜耍供她消遣,且將崔嫋嫋、以及喬遷宴上那位能同她攀幾句話的姚陳氏,三天兩頭請上府陪她說話解悶。
這讓李綏綏心感陳雜,她朋友正兒八經少,亦是為難駙馬爺挑之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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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入臘月,亂雪如絮覆罩月華流榭。
李綏綏裹著身簇新的狐白裘坐在其間聽戲,炭火將水榭烘得暖意融融,咿呀彈唱隨著她的狀態,節奏逐漸輕緩,恰如催人入眠的搖籃曲。
水雀領著陳建舟來尋她時,她已如一團小白狐,半偏半蜷在妃椅上初初淺寐。
他們正忖著向綠蕪討杯熱茶候著,柏明的聲音已經杳杳而來。
“何事?”李綏綏睡眼惺忪,見他一臉肅色,亦微微詫異,柏明向來有事都找秦恪,急急尋上她多半事出有因,她坐起身,揮手叫停戲子,“駙馬爺還未歸?”
“爺被叫回相府用午膳,我已差人去通知他。”柏明躬著身,恭恭敬敬回著話,“太子殿下登門,人如今在睿思堂,他說他還趕著回去,既然駙馬爺不在,他說那見公主亦一樣。”
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何況是甫被他們暗折一番的太子。
於是李綏綏重新靠上椅背,挑眉道:“我可沒話同他好說,回我午歇,叫之不醒,他既忙且讓他改日再來。”
柏明頗有深意道:“要不,殿下還是勉為其難見見吧,隨太子同來的還有兩位美人,咳,怕是我這般回話,太子就算樂意走,那兩位美人卻是再難送了。”
李綏綏眉梢挑得更高,看得柏明腦袋不由深垂,她這才將目光移向綠蕪,揶揄道:“綠蕪你說,柏管事心眼是不是太壞,竟要我去做惡人。”
綠蕪給她奉去碗茶水,輕笑道:“想來柏管事一片好心,殿下替駙馬爺阻桃花,亦是樁美談。”
李綏綏慢條斯理撥著茶蓋,半晌才嗯了一聲:“我瞧著你倆倒是美,還沒嫁出去就替他說起話來了。”
一句話說得綠蕪素臉發紅,沉穩練達如柏明亦跟著啞然無聲。
水雀一邊給自己和陳建舟沏茶,一邊笑著貧嘴:“這事就該殿下去出頭,你隨意發發醋意,既拒得名正言順,又增進夫妻感情,回頭駙馬爺得知你如此緊張,他是不是更寶貝你了?”
李綏綏翻了個白眼,歪了歪頭撇嘴道:“柏管事啊,你瞧我家綠蕪一心向著你,你倒是表個態,啥時候把事辦了?你的奉薪不低吧,三媒六聘總不能馬虎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