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三十一年春,朝議完畢之後,珞葭如往常那樣往水陽殿走去。換身簡單些的衣服,然後又要開始處理那堆山一般高的政務了。
身後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時,珞葭停了下來,抬頭看了看天,而後緩緩轉過身去。
苦著臉追上來的,是大司寇,也就是秋官長樊汶。
秋官府本是司掌律法審判的,而外交也是屬於秋官的職權範圍。因為一直以來各國之間交流非常少,所以,所謂的外交等同於虛設。但在珞葭即位之後,將商業作為重點發展起來,然後,與其他國家的交往也多了起來。
本來,珞葭想專門設一個官職掌管外交的,但後來發現這個樊汶也是個言辭機變、思維活躍之人,便幹脆把這些事務都交給他了。但律法審判也豎家管理中極重要的一部分,忽視不得。
所以後來,珞葭在秋官府下分設了兩個部門,分別負責司法和外交。樊汶仍是秋官長,但主要負責外交部門,而司法部門,根據樊汶的推薦,由秋官次官小司寇負責。在律法方麵,那人倒也確實是個人才。
“陛下,芳國台輔來訪,剛才已經到禁門了。不過後來又乘著使令飛走了,目前不知去向。”別國台輔來訪算是一樁大事了,可他居然連人家在哪都不知道,這讓這位秋官長有些氣餒,但也無可奈何。
珞葭隻是淡淡地應了聲,便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樊汶退下後,珞葭側了側身,剛才就在不遠處站著的綰鳶此時也走上前來。
“你也知道了?”作為天官長,管理王宮的一切事務,自然是已經有人通知她了的。
“是,陛下。”
其實,從峯麟到達禁門該是也就一會之前的事,能有如此效率,及時將消息遞給天官和秋官,這王宮的守衛,倒是值得稱讚的。
“當初澈虞培養了一群不錯的人才。”跟在珞葭身邊這麼些年,綰鳶多少也能明白一些她的想法了。
這時,珞葭又抬頭看了看天,剛才還隻是一個黑影,此時已經可以看清楚了,那是一隻妖魔。
察覺到珞葭的動作,綰鳶也仰起頭,看到天空裏狀如赤豹的飛獸時,禁不住驚了下。
但看到珞葭目光平靜,似乎沒什麼驚異的表情,便也立刻冷靜下來。
守衛王宮的禁軍不會放任任何飛獸在王宮上空停留的,不管那是騎獸還是妖魔。所以,如今這狀況,唯一的可能性便是,那天空飛著的,是峯台輔的使令。據說陛下曾擔任過峯台輔的護衛,所以她該是認得這個使令的,所以才沒露出什麼意外的表情。
不過,話說回來,這位陛下就算遇到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也不會表現得太過失常吧,估計仍是這麼一副安靜的神情。
“那是猙。峯麟的使令。”珞葭隻是淡淡地一句。
而此時,天空裏的使令已經緩緩落下來。停到地麵上時,那隻赤豹一般的妖魔背上,跳下來一個約莫十三四月的少女。淡金的長發,純紫的眼瞳,昭示她麒麟的身份。
“珞葭!”清脆的聲音,帶著驚喜,一下地便朝珞葭這邊跑出來,臉上是十分燦爛的笑顏。
珞葭隻是輕輕舒展雙眉,倒也沒應聲。
而下一瞬,珞葭身前便突然出現一個白色的身影,正好擋在峯麟跑過來的路上。
“峯麟!”塙麒的聲音稍稍有些低沉,隱隱含著訓誡的意味。
卻見峯麟衝他做了個鬼臉,一閃身,越過塙麒,站到了珞葭身邊。
“珞葭救命啊,塙麒又要訓人啦。”
旁邊的綰鳶微微一笑,沉默著退了下去,她要先去準備準備了。雖然似乎是私人拜訪,可對方好歹是一國的台輔,怠慢不得。
塙麒似乎有些無奈地輕歎了下,問道:“你怎麼突然跑來了啊,這麼多年了,還是沒什麼長進。”
峯麟隻是輕輕地哼了聲,有些不以為然:“反正過些天主上也要過來奏這邊的,我隻不過先出發而已,順便過來看看嘛。”
“單焰知道你獨自出來嗎?”珞葭瞥了她一眼,問道。
峯麟這說辭,珞葭哪裏會信。若真是先行出發來奏國,怎麼可能是她單獨一人的。
果然,峯麟微微一怔,目光輕晃,隻是笑了兩聲,打算就這麼蒙混過去。
“罷了,過幾天和我們一起去奏吧。”珞葭是有些懶得跟她鬧騰了,這向來精力不錯,一纏上來,隻怕沒完沒了了。
然後,珞葭又轉頭看向塙麒:“這些天,別的事你就不要忙了,陪著峯麟吧。”說完,轉身便要離開了。
“哇,珞葭,我好不容易過來趟,你居然不理我。”整個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語氣。
珞葭腳步一頓,沒有轉過頭來,隻是冷冷地丟了句:“峯台輔,我很忙的。”
與珞葭相處了七年,峯麟哪裏還會在意她那冷淡的性子,笑著回道:“沒關係,我不忙的。”
這話讓珞葭一時無語,抿了抿唇,頭也不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