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文怒氣衝衝來到皇宮,他要去星文閣,他倒要看看是誰用他的筆跡和印章下達了文書,這件事情說什麼也要討個公道。
星文閣直學士,自然有進出星文閣的權力。
但星文閣在皇宮之中,現在是晚上,皇宮各處大門都關了,想去星文閣,按規矩,得等明天。
公孫文不想等明天,潛入皇宮對他來說不算什麼難事,他想去星文閣看一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所在。
從西華門外跳進皇宮,穿過集英殿,過了龍圖閣、天章閣、寶文閣,終於來到了新修星文閣。
星文閣是一座三層書閣,規模委實不小,書閣之中漆黑一片,門外也沒有侍衛把守。
公孫文沒走門,縱深一躍,跳到了二樓的回廊上,從窗戶進了一座書庫。
走出書庫,從樓梯下到一樓,他很快找到了文案房。
大宣的皇家書閣,構造大同小異,文案房是專門起草文書的地方,公孫文來到書案旁邊,借著月光,看到了一紙文書。
文書剛剛寫好,用的是公孫文的字跡。
上麵寫著幾個人名,是他今晚見過的幾名肆師。
這些肆師因拒絕解散龍怒社,被“公孫文”逐出師門。
無恥,當真無恥。
這就是星文閣偽造文書的證據!
公孫文正要把文書收好,準備明天一早進宮,找太子理論,忽見身邊亮起一盞燈。
“公孫學士,這麼晚了,還在處理政務,勤勉如是,實令我等汗顏。”
是太卜。
公孫文大驚,急切之下甚至有動武的想法。
但太卜沒打算動武,他輕呼一聲,文案房裏,幾十盞燈一起亮了。
房門打開,太子走了進來,身後跟著鍾參,跟著內閣首輔嚴安清,跟著內閣一眾閣臣,還跟著公孫文的幾名弟子,周開榮也在其中。
公孫文夜闖皇宮,在場的所有人都成了人證。
他不知該作何辯解,事實上他根本沒有辯解的機會,夜闖皇宮是不赦之罪。
隻剩下一招了,咬住手裏的文書不放,就說自己收到消息,有人冒充自己的筆跡,偽造星文閣文書,自己特來查驗。
雖說在律法上依舊講不通,但至少能給自己留一點開脫的餘地。
可他又想錯了。
太子沒打算追究他夜闖皇宮的罪過。
“公孫學士,我說你白天不來星文閣,還以為你看不上直學士的差事,原來是吏部的事物太忙,夜裏才有閑暇來處置書閣的事物。”
公孫文楞在原地。
太子替我圓回來了?
他為什麼要替我打這個圓場?
太子笑吟吟走上前道:“快讓我看看公孫學士起草的文書。”
公孫文看了看手裏的文書,他明白了太子的用意。
這份偽造的假文書,現在成真文書了。
他不想給,可現在由不得他不給,太卜和鍾參都在這裏。
無論出於皇權的威懾,還是出於武力的威懾,公孫文都隻能選擇屈服。
他把文書交給了太子,太子看了一遍,慨歎曰:“這幾人真是可惡,既是公孫學士的弟子,卻連師命都敢違忤,公孫學士將其逐出師門,處置得當!”
太卜看著周開榮等人,問道:“你們覺得處置的得當嗎?”
“得當,師尊處置的得當!”
周開榮臉色蒼白,他和幾名同窗已經在星文閣被困了整整一天一夜,分分秒秒時刻掙紮在生死線上,精神早就崩潰了,別說是幾個同窗,現在就讓他們當場罵公孫文是王八蛋,他們都不會有絲毫猶豫。
太子道:“公孫先生的文書,今夜即刻抄錄,明日張貼在京城各處,以儆效尤!”
嚴安清道:“殿下,臣以為,這幾人不服星辰閣管束,公然違抗朝廷,理應治罪!”
太子思量片刻道:“甚好,勞煩嚴首輔擬詔,本宮連夜批紅就是。”
嚴安清道:“殿下可早些歇息,此事明日處置不遲。”
“怎能等到明日!”太子看著公孫文道,“公孫學士勤勉如是,本宮又豈能懈怠,今夜詔書便交給皇城司,明日要將這幾人捉拿歸案,
鍾指揮使,公孫學士的文書你一並收下,明日讓提燈郎在京城各處當眾宣讀,這是鐵證,卻看這幾名奸賊如何狡辯!”
公孫文一語不發。
看著太子的笑容,看著太卜和鍾參冷峻的表情,他知道自己沒有說話的機會。
他低估了太子,這不是他第一次輕視太子,隻是沒想到這次如此致命。
他成了解散龍怒社的主導者,而且手上還沾上了弟子的血。
詔書起草完畢,太子當即批紅,鍾參拿上詔書,吩咐史勳前去拿人。
這是太子給史勳的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今夜有一人漏網,史勳當即革職。
而今夜,公孫文必須住在星文閣,太卜會在這裏陪著他,書閣之外有呂運喜帶領的一眾宦官,和鍾參留下的大片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