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上馬車前,昭興帝突然揪住了陳順才的頭發,打了他一記耳光。
陳順才一臉委屈,昭興帝惡狠狠放下了車簾子。
昭興帝接連去了幾家酒樓和茶坊,聽到的都是類似的傳言,都說他要主動讓位於太子。
回到福寧宮,昭興帝躺在臥榻上,眼神空洞。
陳順才在旁道:“陛下,憑您怎麼打,怎麼罰,終究都是奴婢的不是。”
昭興帝木然問道:“我聽說,東海之外有個很大的國家,叫做萬勝之國,在萬勝之國中,莫說議論天子,便是議論一個縣令,也要受律法懲戒。”
陳順才道:“這是公孫先生說的,他還說他去過萬勝之國。”
“朕隻恨命運不公,為何不在萬勝之國為君!”
“臣聞言,萬勝之國十分窮苦,百姓勞作一年,隻能勉強爭得溫飽,不似我大宣……”
昭興帝怒道:“溫飽還不知足?平頭百姓,能活著便是,還想要甚來?隻因大宣之民活的太過富足,才會如此惡毒!”
陳順才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昭興帝。
昭興帝起身道:“讓公孫文把萬勝之國的律法寫下來,拿給朕看,唯有萬勝國之律法,能懾服民之惡也,民之惡,惡貫滿盈!”
昭興帝越說越氣憤,陳順才又是推拿,又是揉捏,想方設法讓皇帝把氣順過來。
等怒火漸漸平息了,陳順才小心問道:“幾位禦史已經準備好了奏疏,後天便是朝會,還讓他們奏事麼?”
昭興帝擺擺手道:“還奏什麼事,且引得那群逆臣,借題發揮,再來逼朕退位?此事暫且作罷!”
陳順才道:“湍、迅兩州出兵之事……”
昭興帝道:“太子罪名沒有坐實,卻拿什麼下詔?沒有詔書,湍迅兩州又豈肯出兵?逆臣,都是逆臣!”
昭興帝的火氣又上來了:“朕定太子抗旨之罪,他逼朕退位,朕定其謀逆之罪,他逼朕退位,朕……”
話說一半,昭興帝突然愣住了:“打他一拳,不躲不閃,卻要狠狠還回來一拳,捅他一刀,不逃不藏,非要還回來一刀,這人是誰?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梁季雄?
他沒這份心機!
徐誌穹回來了?”
昭興帝看著陳順才。
陳順才點點頭道;“徐誌穹跟聖威長老一起回來的,當天便回了掌燈衙門。”
“你怎麼不告訴我?”
陳順才道:“一個小小從五品的千戶,這點事不須讓陛下勞神。”
“勞神?他已成我心頭之刃!他往我心口裏捅刀子!”昭興帝起身,砸爛了桉幾上的瓷瓶,“我一猜就是這廝,這個佞臣中的佞臣,這個逆賊中的逆賊!”
昭興帝又開始咳嗽,陳順才慌急道:“陛下,您息怒,為這個小賊,不值得您動怒。”
昭興帝喘息良久,突然笑了:“年紀大了,顧慮多了,一直心軟,卻讓這賊子猖狂至今,你帶兩個部下,把這小賊除掉,千萬做的幹淨些。”
陳順才慌道;“陛下,徐誌穹受白虎真神庇佑,若殺之,恐為大宣招來災禍。”
“為大宣招來災禍?招來又何妨?”昭興帝輕蔑一笑,“沒有朕的大宣,留之何用?”
“隻是……”
“奉旨行事便可,難不成你也想做佞臣?”
陳順才不敢違忤,趕緊領命。
“佞臣暴民,你們合該有此一劫!朕為大宣勞心勞力,你們何曾真心念朕的一句好?你們逼朕退位,朕也不須再有顧忌!”
昭興帝猙獰一笑:“湍迅兩州之事,不可操切,你傳話給吏部,查一查兩州知府貪贓的把柄。”
陳順才一怔:“若是讓吏部來查,隻怕會驚動兩位知府,邊疆大吏,在六部都有些人脈。”
“驚動他們?”昭興帝冷笑道,“我卻要嚇得他們魂飛魄散,知天子之怒,這群佞臣方能遵天子號令。”
……
冬月十三,天降大雪,徐誌穹在中郎院裏吃金豆子。
馮少卿最近脾氣越發暴躁,夏琥怕徐誌穹到罰惡司惹事,幹脆把功勳給徐誌穹送到了中郎院。
徐誌穹就著一口香醪,吞下了幾顆金豆,眼看眼前還一大盆,皺著眉頭:“這要吃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