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安置,其實看管,虞嘯卿可不在乎他們這群人是不是禪達百姓心目中的英雄,因為這份功勞不是川軍團的,不是他虞師座的,他最擔心的就是這群叫花子一樣的臭魚爛蝦被人看見,損及虞師軍威,削了他的顏麵。
餘治走的時候還排了兩個持槍士兵守在門口,一個叫滿漢,一個叫泥蛋。
月上柳梢的時候,孟煩了在跟龍文章路上撿的那條叫黑豹的狗大眼瞪小眼;不辣和康丫躲角落裏玩日軍的尉官刀,商量著什麼時候趁煩啦不注意拿去黑市賣掉,換點錢買肉吃,說不定還能去褲襠巷快活一下;要麻坐在八仙桌邊數著揣滿衣兜的日本兵領章,想要弄清楚自己到底殺了幾個,可是數著數著總覺得落下一兩個,於是又返回去重新數;郝獸醫坐在能望見門口的地方黑著臉不說話;阿譯搬了個桌子到自己睡覺的地方,一邊氣哼哼地罵著吳儂髒話;迷龍把那十幾個跟著他們來到收容站的士兵統統趕上二樓,完事坐在台階前麵凶巴巴地瞅著滿漢和泥蛋,搞得兩個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還有董刀,他解下弟弟董劍的骨殖放在石台上,嘴裏念著似是而非的招魂語,像是生怕弟弟的魂兒沒跟過來,而崔勇和蛇屁股躲得遠遠的,生怕沾了晦氣。
沒了礙眼的日本人,一群人又開始窩裏鬥,互相捅開傷疤,揭對方的老底。比如迷龍又要整死阿譯,康丫和不辣為一張床墊爭得麵紅耳赤,大夥兒都知道孟煩了的相好叫陳小醉,住在禪達城有名的煙柳巷,郝獸醫不知道被誰講了一句兒子在中原戰場給小日本打死了,老頭兒急得差點沒背過氣去。
他們不敢提龍文章,更加不敢提林躍。
滿漢和泥蛋看著院子裏的一群人直樂。
嘭~
嘭~
嘭~
外麵響起一陣踹門聲。
泥蛋以為是上峰過來視察,走過去把門打開,迎麵就見一個滿身煙火氣的年輕人邁步往裏闖。
“哎,你們是幹什麼的?”
“站住,再往裏走信不信我開槍了。”
沒等滿漢摘下肩膀扛的步槍,那邊崔勇一個箭步衝過來,右手卡著他的脖子往旁邊一推,後腦勺咚的一聲撞在牆上。
“那是俺們營長!”
泥蛋嚇傻了。
門那邊呼啦一下圍過來一群人,連被迷龍趕到二樓的散兵也推開窗戶往下麵瞅,一個個興奮地叫著“林營長回來了,林營長回來了。”
林營長?
泥蛋一臉茫然,那位林姓營長不是在裏麵嗎?怎麼又冒出一個林營長。
“是林躍回來啦,是林躍回來啦……”
要麻的肩章掉了一地,尉官刀斜躺在門檻前,石榴樹下堆著沒燃盡的煙葉,丟了老婆孩子的迷龍馬後炮似得扯著嗓子喊道:“我早說過,那小子屬貓的,有九條命,你們都死了他也死不了。”
豆餅拖著一條傷腿走到台階前麵:“要麻哥,迷龍哥,我回來了。”
“快,快給娃娃找個坐滴地方,他腿上還有傷尼。”郝獸醫趕緊分開眾人,把豆餅拉到八仙桌旁邊的長凳坐下。
“我們……”
給崔勇整得七葷八素的滿漢回過神來,正要拿虞嘯卿的名頭壓人,泥蛋趕緊把他拉到一邊:“別犯傻,這個林營長跟院子裏那個林營長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