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尋沉聲說道:“這我倒想聽聽了。”
“你們城裏人,知道嗎?”眼見周圍同學一臉茫然:“看來是不知道了,好一點的地區,每年交的公糧能到總產量的三分之一,差一點的地區,一年交的公糧有時超過總產量的一半。”
“你究竟想說什麼?”
“你這是哪兒聽來的歪理邪說?”
林躍撇撇嘴:“無知。”
少年人不知世道險惡,他也沒義務跟他們解釋什麼。
“這就是你針對我們的原因嗎?”
“不,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跟你們站在同一起跑線上,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他做個普普通通的農民。”林躍衝他腳下吐了口唾沫:“呸~”站起身來往外麵走去。
“你這說的什麼屁話?誰害了你叔……”
陳尋剛要回懟,喬燃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要是站在他的立場,或許會更偏激。”
“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我們讓著他了?”
“你幹嘛總要跟他爭呀,合不來別理他不就是了?”
“我就看不慣他一副別人都欠他的樣子。”
喬燃沒有跟他爭論,拍拍趙燁的肩膀:“吃完沒有?”
傻大個兒把最後一點米飯扒進嘴裏,點點頭:“吃完了。”
喬燃說道:“吃完了我們去打籃球吧。”
“好。”
……
林躍離開教室去了一趟倉庫,從當值老師那裏領走自己的校服。他並不是一個有地域歧視的人,畢竟以前進入的電影電視劇世界,當過武漢兵,做過湖南人,生在江蘇過,活在多倫多,搞不好哪天他就得說一口京片子,這裏之所以咄咄逼人,全是為了完成任務。
操場草坪上有人踢足球,看台上女生在歡呼,塑膠跑道上有穿著背心短褲跑步的體育特長生,遠方杆尖兒的旗幟在迎風飄展。
對比某個小縣城一中沒有草的草坪,土塊遍地的環形跑道,紅磚砌成的露天籃球場,林躍搖搖頭,有些無語。
晚自習大馬猴在走廊裏晃了很久,有時扒著後窗戶往裏瞧,有時不聲不響地站在前門和後門中間的窗戶那邊,一副都別給我偷懶的監工樣。
那個年代的老師還不興開補習班,還不會和書店老板聯動,更不會忽悠成績差的學生去報一些野雞大學賺返利。
大馬猴的行為看起來猥瑣,陳尋、趙燁那群人說起來一臉鄙夷,但在林躍這裏,想法恰恰相反。
晚八時許,下課鈴聲響起,林躍把書整理好塞進下麵的抽屜裏,起身離開教室,到車棚裏推出那輛叔叔留下的鳳凰牌自行車,往校門口走去。
陳尋和喬燃在等趙燁,看到他推著自行車走過來,陰陽怪氣地道:“我還以為是哪個老師呢。”
林躍看看喬燃的山地自行車,陳尋的變速自行車,再看看身前笨重的鳳凰牌自行車,同樣陰陽怪氣地道:“隻有骨子裏自卑的家夥,才會炫耀父母的資產來尋求一點心理安慰。”
陳尋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林躍懶得搭理他,繼續往前麵行。
這時後麵傳來一陣鈴聲,空鈴草和何莎推著自行車走到陳尋和喬燃身邊。
“那人又說難聽話了?”
喬燃沒有說話。
空鈴草望陳尋說道:“別擔心,明天我幫你出氣。”
……
二十分鍾後,林躍把自行車往筒子樓下的車棚一丟,扭頭進了樓道。
本來以他叔叔的資曆,前些年結婚的話是可以分到一套房子的,然而因為單身的緣故,分房自然是沒影的,這麼多年來他叔叔一直住在老區的筒子樓裏,廁所和盥洗室是公用的,做飯就在門外的走廊裏支張桌子,燃氣灶往上一放,每個周末的中午晚上,從一樓到五樓全都籠罩在油煙裏,不出門就知道鄰居今天吃紅燒肉還是韭菜炒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