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FAMAR公司要求解除和眾誠的合作關係,便意味著高端機床的進口渠道被堵死,後續打起侵權官司,一旦眾誠敗訴,德國舒特公司十有八九也會離眾誠而去。
失去了高端機床的市場,隻剩下中低端機床的市場,眾誠還能生存下去嗎?
作為和眾誠一同成長起來的銷售精英,雖然很少涉及研發業務,卻不代表她對產業形勢沒有足夠了解。很多民營的機床加工企業都號稱自主研發,打民族企業的情懷牌,實際上絕大多數產品都有抄襲歐美機床的技術,最多換個殼子,做點本土化的改進。.伍2⓪.С○м҈
怎麼說呢,也算是行業潛規則了。
如果沒有了歐美機床製造企業的技術支持,眾誠集團的研發進程不說停滯,也絕對會落後國內同等規模機床製造企業,久而久之,競爭力越來越小,市場隨之萎縮,等待他們的隻能是破產這一條路。
“師父,他們是怎麼拿到我們竊取商業技術的證據的?”
蒙誌遠說道:“有人在德國一個討論機床加工技術的論壇上曝光了眾誠研發中心的情況,還公布了好幾份技術方麵的檔案,這一情況被FAMAR公司的員工發現,這才有了眼前的聖誕禮物。”
蘇明玉聽到這番解釋,一下子明白過來。
抄襲產品,盜竊技術這種事,其實很多國外機床製造企業心知肚明,之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因為作為製造業大國,市場需求擺在那裏,為了市場,為了錢,刻意不做聲張。
現在事情被捅到知名論壇,證據都給你準備好了,FAMAR公司敢不接招嗎?不接招的話,別說股價大跌、合同解約這種直接經濟等損失,國內輿論都夠他們喝一壺了。
所以整個事件好比多米諾骨牌,那隻隱藏在黑暗裏的手輕輕一推,眾誠集團就被逼到了懸崖邊上。
蘇明玉的心情很糟糕,憤怒之餘還有深深的無力感。
“別讓我知道是誰把它們發到網上的。”
她咬牙切齒的樣子像一隻擇人欲噬的鱷魚。
能進入研發中心拍攝細節照片,還有機會接觸技術方麵的機密檔案,不消說,那人肯定不是集團旗下普通員工,至少也是相關部門的中層領導。
蒙誌遠長歎一聲:“如果我沒有猜錯,應該是沈家人。”
“沈家人?”
蘇明玉滿心不解:“他們為什麼這樣做?”
有眾誠在,沈家人就能通過吸集團的血過高質量的生活,如果眾誠沒了,他們還能去哪兒撈錢?這種行為可謂自殺,她不相信沈家人幹得出來。
蒙誌遠說道:“因為小蒙最近表現得太積極了,而且張桐不傻,他應該發現我就算不做董事長,他也不能任意擺布英殊了。”
蘇明玉聽明白了,蒙誌遠的意思是沈家人鬧內訌了。
張桐和沈英殊給他們挖坑,將倆人踢出局,作為代理董事長,張桐認為自己能夠掌控眾誠,然而沈英殊有著自己的小九九,在很多問題上扯他的後腿,還把小蒙安排到重要部門曆練,假以時日,隻要兩位大股東發起投票,改選董事長,張桐隻能乖乖讓位。眾誠集團看似平靜,可是暗地裏的爭鋒一直都有,不同的是以前的焦點是蒙誌遠,現在的焦點是小蒙。
“就為爭一口氣,他就把集團的未來毀滅?”
蒙誌遠眯著眼睛說道:“我想,鎏金和鳳江一定給張桐出了一個讓他滿意的價格。”
“師父,你是說……”
蘇明玉恍然大悟。
按照蒙誌遠的說法,張桐這麼搞十有八九是要給鎏金和鳳江吞並眾誠的機會------沒有了國外合作商,被從高端市場驅逐,再加上口碑崩塌和嚴重的內耗,眾誠集團一兩年內就會日薄西山,那時節怎麼償還銀行到期債務和發行的企業債?唯一的做法就是破產重組,那麼誰來收購呢?業內有實力且處於長三角的企業,隻有鳳江和鎏金了,到時候他們隻需用打骨折的錢就可以肢解消化眾誠,把蒙誌遠和她辛辛苦苦創立的眾誠變為鎏金和鳳江的一部分。
“這個吃裏扒外的狗家夥!”
在她的眼中,眾誠是她的家,眾誠也是她的孩子,現在張桐給他們來了一個釜底抽薪,她能不恨嗎?
不過轉念又一想,鎏金的趙連山跟蘇明成有聯係,鳳江的艾米更是他的紅顏知己,那麼這件事背後……那個家夥有沒有份?
蒙誌遠見她若有所思:“你想到什麼了嗎?”
“應該不會吧……”
蘇明玉搖搖頭,否掉了這個猜測,因為從那天她跟蒙誌遠被捉奸在床和丟失沈浩虛開增值稅發票的證據的情況來看,蘇明成和沈英殊的關係比他和張桐的關係要親近,這種行為毫無疑問出賣了沈英殊的利益。
“師父,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能怎麼辦?走一步看一步吧。”
蘇明玉覺得此時的蒙誌遠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作為一手創辦眾誠的人,眼睜睜看著它走到這一步,心裏肯定比她更崩潰。
關鍵是去年還豪情飛揚圖謀上市,今年就要麵對破產危局,這種過山車一樣的遭遇,是個人都接受不了。
“師父……”
蒙誌遠搖搖頭,站起來往外麵走去。
蘇明玉想說點安慰的話,但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隻能眼睜睜任由蒙誌遠離開,頹然坐回,呆望著閃爍呼吸燈的筆記本,一下子沒有了方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