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節 祭旗開戰(1 / 3)

這時天已大亮,瓊州府、海南道的主要文武官員和地方名流陸續來到。轎子和馬匹不斷的到來。土台周圍成了紗帽、方巾的萃集之地。他們對於能夠躬逢今日的盛典想必都感到十分榮耀和興奮,一邊矜持的寒暄著,一邊伸長了脖頸張望,等候著主帥的出現。

土台之上,已經擺好兩把虎皮座椅。一把是鎮守廣東總兵官何如賓的座位,另一把是左參政分守海南道監軍趙汝義的座位。

忽然,一陣號角響起,何如賓和趙汝義的隨從人馬開始進入校場,兩人在土台前下馬,前呼後擁的登上了土台。

土台下四周是何如賓的親將親兵和家丁,足有三四百人,一個個頂盔貫甲,刀矛整齊的嚴陣以待。何如賓、趙汝義在將領和幕僚的簇擁下,已經在正當中的交椅上就座。何如賓正側著身子向趙汝義說著什麼。趙汝義則不動聲色地坐著,微微仰起瘦長的麵孔,撚三縷清須,隻是微微點頭,顯得陰冷而自負。在他們的兩旁,按左文右武的習慣站立著兩排身份較高的文武官員和幕僚,照例全都垂手屏息,擺出一派恭謹肅穆的樣子。

校場上,已經雲集了許多兵馬,被邀請來的當地縉紳們一麵拈著胡子一麵發出驚訝的慨歎聲。他們小聲的議論著指點著校場上飄動的種種旗幟,誰也弄不清到底有多少兵馬。

內中年歲大的,還能依稀記得萬曆年間征馬矢之役時候官軍渡海清剿的盛況,現在這一次比起當年似乎亦不遜色――官軍渡海號稱五萬人馬。

雲集在這裏的人馬除去何如賓的鎮標和家丁,製標和撫標一部之外,廣東明軍共有四個參將一個遊擊所部到了瓊山:分別是潮州參將,瓊崖參將,雷廉參將,潮州參將和廣東練兵遊擊將軍。

這五個將軍和明末日漸泛濫的空頭副將、參將、遊擊不同,是實打實的各有防區有頭銜的經製武官。基本上全廣東的主力人馬除了防瑤的東西山參將之外,幾乎是傾巢出動了。這樣的陣勢,瓊州的官紳百姓們已經幾十年沒有見識過了。

苟承絢在山坡上遠遠的看著,他的地勢高,可以看得很清楚。正在觀看,隻聽有人在一疊聲的喊叫著,

“冤枉啊!冤枉啊!小人是良民百姓呀!”

他微微一怔,回過頭去,原來是幾個脫光了上身五花大綁,渾身都是被拷打傷痕的囚犯,正被幾個士兵押解著,驅趕著向校場走去。他們一邊踉踉蹌蹌的走,一邊喊叫著。

“小人是普通的商販,去臨高隻是買賣點針頭線腦,求老爺饒命啊!”

“小人不是細作啊,冤枉啊,冤枉啊!”

苟承絢以為是抓到了奸細,倒是他身後的老軍小聲道:“這是要拉去砍頭祭旗的。”接著又歎息了聲,“聽說都是些小買賣人,因為去過臨高被抓的。”

“哦,原來是去髡賊做買賣的!該殺!”苟承絢突然尖叫了一聲。要不是那麼多人貪圖髡賊的蠅頭小利,髡賊怎麼會如此的猖獗,又能聚攏起萬餘人馬。聽說當時破苟家莊的時候,鹽場村也去了許多人,幫著髡賊搬運軍器,破寨之後搬運苟家莊的財物乃至拆房都有他們的份。這次回到臨高,一定要把鹽場村全村屠滅,一個不留!他暗想,女人也不能容她們活命!

“雖說有些冤枉,但亦屬咎由自取!”有個聲音在不遠處說道。苟承絢轉過頭去一看,此人正是在趙汝義的幕僚錢太衝。苟承絢趕緊奉承道:“兄台所言極是!”

錢太衝冷哼了一聲,他看不大起這個已革秀才。他今天沒有去校場――功名太低,又無官職,到了校場上也隻能站得遠遠的站班伺候。錢太衝是個心高氣傲之人,如何受得了這般輕視?幹脆就在這中軍營寨裏看個熱鬧。

他一向自視甚高,知道趙汝義願意請他做幕僚不是仰慕他的道德文章,而是礙著同鄉介紹的情麵才收納自己。初到瓊州這個南蠻之地,還容不得他想出有什麼可以大展手腳令人刮目相看的舉措來就給趙參政打發到廣州去了――明顯沒把他當回事。

在幾次剿賊的方略會議上,錢太衝一直躍躍欲試,想獻上幾個計策,博得眾人的另眼相看。但是他毫無軍事經驗可言,又沒讀過兵書,就算紙上談兵也力有未逮,隻好大談民心、人心之類,惹得眾人對他很是討厭。

苟承絢這種人他原本是懶得搭理的,但是他有心要在臨高戰後的善後事務上嶄露頭角,對這個難得的臨高土著亦不得不假以辭色了。

“他們不過是貪圖些小利,所以才去臨高做買賣。硬說他們是髡賊的探子,也的確過分了些。”錢太衝說,“然而,正所謂鄉野小民畏刑,才須懼之以嚴刑!若是任其隨波逐利,不加懲戒,其他愚民便會視官府為柔仁可欺,紛紛效尤。不出一年半載月,必定人心大變,不待髡賊作亂,瓊州非我所有矣!”

他這般豪氣幹雲的說著,苟承絢隻有畢恭畢敬的聽著。小民畏刑逐利這點他是非常的讚同的,正要思量著說幾句什麼話才能讓他滿意,忽然號炮聲又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