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從那個女人手裏得來的情報?”在巴達維亞城中的一所官邸之中,荷蘭東印度公司總督德?卡蓬蒂爾看著手中的報告,對眼前畢恭畢敬的西班牙老兵問道。
一個中等身材的人站在壁爐前麵。此人神態高傲凶殘,目光犀利,前額寬闊,嘴邊兩撇八字須,再加上唇下的短髭,使本來瘦削的臉顯得挺長。皮膚多年暴曬在東印度的陽光下,變成一種不健康的古銅色。他雖然才四十出頭,頭發卻已呈斑白――東印度不是一個熱情好客的地方。
這個人就是荷蘭東印度公司駐巴達維亞總督:德?卡蓬蒂爾。作為東印度公司在東南亞地區的奠基人楊?彼得?科恩的後續者,他同樣是一位出色的東印度公司駐巴達維亞的總督,有著東印度公司的高級管理人員所有的一切特征:精明、冷酷。工於心計和堅忍不拔。
“是得,大人。”薩萬奇?岡薩雷斯說,“一共花了四千盾。”
“真不少。”總督大人以商人式反應脫口而出。岡薩雷斯心裏鄙夷了一下――雖然他不過是卡斯蒂利亞鄉下的一個所謂的“鄉紳”出身,卻有著所謂“西班牙爵爺”式的性格。和荷蘭人的“小店主”式的思維格格不入。
德?卡蓬蒂爾仔細地看著手裏這本裝訂起來的小冊子。上麵用一種娟秀的女人的漂亮花體字寫著他提出的125個問題的答案。有的答案很簡單,隻有寥寥數語,有的卻一口氣寫著幾十頁。
他搖了下桌子上的鈴鐺,他的秘書走了進來。
“將這份小冊子翻譯一下。用德文。”總督說,“要快。”
“我連夜翻。明天上午給您送來。”秘書鞠了一個躬,退了出去。
荷蘭總督看不懂葡萄牙文。他隻能等待手下人把這本小冊子翻譯出來再仔細的閱讀。但是眼前這個“西班克”――在澳門待了幾個月,應該從當地搜集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好吧,您從澳門來,應該聽說過很多這些澳洲人的消息了。據說那裏是他們經常光顧的一個貿易點。”
“是的,大人。”
“和我談談你的見聞。”德?卡蓬蒂爾從桌子上的托盤裏拿起一個酒杯,注滿了本地很罕見的葡萄牙產得葡萄酒遞給了他。
“謝謝您,大人。”薩萬奇?岡薩雷斯很是感激的接過酒杯喝了一大口。真心來說這酒並不好喝――長達一年多的海上顛簸和這裏平均在三十攝氏度以上的氣溫把葡萄酒變得過酸了。但是對長期喝不到葡萄酒的人來說,這杯酒猶如甘露一般。
“我在澳門聽到了許多關於澳洲人的故事,還看到了他們的商品……”
“從頭開始說,說說你對那個葡萄牙女人的看法。”
“她很漂亮!”薩萬奇?岡薩雷斯笑了起來,“又很火辣。有點象克裏奧爾女人。她很聰明也很狡詐。上帝作證,她身體一定藏著一個小魔鬼!”
“據說她在澳門很有影響力?”
“是的。”薩萬奇?岡薩雷斯說,“據說她心狠手辣,和她當對頭的人經常會不明不白的死於非命或者消失的無影無蹤。她從海上搞到了許多財富,因而在上層中也有很勢力。”
總督點點頭。這點他從澳門的情報網也了解到了:李絲雅靠著賄賂在澳門市政議會中有很強的影響力。她即慷慨,所求又不多,是市政議員們歡迎的金主。
“盡管在我看來她是個深居簡出的人,她從不在公開場合公開露麵,許多人聽說過她,但是從來沒見過。甚至連住所在哪裏都很少有人知道。”
“你怎麼見到她的?”
“在酒館,然後有人帶我去得――給我帶了蒙眼布。”
“她很小心。”總督自語道。看來李絲雅的仇人不少。澳門又不是個很大的地方,要藏身不太容易。
“說說澳洲人吧。”
薩萬奇?岡薩雷斯就從他到澳門之後的各種見聞述說了一遍,尤其談到了在澳門銷售的各種“澳洲貨”:大量的朗姆酒和中國烈酒、各種紙張:從最好的書寫用紙到如廁用得手紙應有盡有;各種糖貨,最熱銷的白糖、冰糖和水果味的糖果……
德?卡蓬蒂爾聽得很認真――盡管眼前的西班克大兵說話顛三倒四,缺乏條理,卻是最真實的第一手材料。和李絲雅提供的情報綜合起來,就足夠讓巴達維亞當局確定對澳洲人的政策了
澳洲人的出現,最初沒有引起荷蘭人的注意――當時中國最大的貿易口岸廣州被葡萄牙人占據,東印度公司企圖在漳州泉州開設貿易口岸的企圖失敗之後,對華貿易窗口就轉移到了台灣的大員港。也就是說,他們的主要貿易夥伴是福建商人,而不是在廣東。更不用說海南島這個偏處廣東西部的島嶼了。一夥海外來人占據了中國的一個偏僻小島,這個消息過了差不多半年才傳達巴達維亞,誰也沒把它當回事。直到雷州開始大量出售高質量糖,“澳洲人”才第一次真正走入了東印度公司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