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靠得住不?”趙明貴問道。
“不礙事,拿了銀子,不怕他翻天。”黃雲宇喝了一口酒,“我看他貪心的很,又很好色……”
“好色?那為什麼不留宿。”
“頭一回拿燙手的銀子,心裏多半翻江倒海呢。晚上十有八九睡不著,你還指望能硬起來幹女人?”黃雲宇笑了笑,別看他淪為官奴婢前不過是個卑賤的白丁,對中人、兩班、士大夫們卻都瞧不起――他見識過太多這些“貴人”們在金錢麵前的醜態了。
大國有俗語: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區區幾個“貴人”呢。
三個人一起笑了。
崔玄澤問道:“老爺!東西好說,隻是到時候怎麼運出去?濟州碼頭和朝天浦都在倭髡的手裏,船隻一律不許出海,各鎮又沒有大船。”
島上的九鎮現在已經解體,因為軍糧供應被切斷,九鎮官兵大部潰散,大多被倭髡收編,一部分軍官和士兵則投靠了金大老爺。
“不礙事。”黃雲宇夾了一筷子鮑魚,“戶房的金老爺和我說了,倭髡準備開放港口了,船隻都要登記,然後發什麼‘許可證’――大約就是令箭令牌這樣的東西。憑著許可證出海貿易。據說還要在這裏大辦貨棧商行。”
崔玄澤歎息道:“這夥倭寇倒是與眾不同!”
黃雲宇冷哼了一聲:“你以為他們真是倭寇?”
“老爺說得是,的確不是很像――他們不說倭語。但是也不象是大國來得。”
“他們說得是漢話――就是很怪。也能寫漢字。”
幾個人沉默了一會,倭髡的來曆始終和他們帶來的船隻、武器和許多奇怪的東西一樣,是一個謎。而他們就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答案來。
“他們是什麼人,我們不用管。這許可證什麼的事情,到時候就落實在樸德歡身上好了――他幫了我們一次,能不幫第二次嗎?”黃雲宇笑著說。
崔玄澤趕緊拍馬:“老爺高見。”
一直不怎麼說話的趙明貴這時候開了口:“上次和你們說得事情,能辦得下來麼?”
“這事急不得。”黃雲宇馬上改了一副麵孔,擠出諂媚的笑容來,“兵器上,髡賊看得很緊……”
“兵器庫裏這許多兵器,倭髡又用不了多少,就弄不出些來?兵房吏還是以前那個嗎?”
“麻煩就麻煩在這裏,兵房吏在倭髡破城的時候跑了,如今也不知道在哪裏。現在是一個倭髡提拔的官奴婢在當頭。”
“哦?叫什麼,原來是哪裏的。”趙明貴這次到濟州城內來,身負主人的委托。首先是調查濟州城的狀況,探探倭髡在當地的作為和企圖。其次就是勾連城裏的舊關係,最大限度的攥取李朝留下的財產。
“趙老爺您應該見過,此人叫金勇柱――”看到趙明貴一臉想不出何許人懵懂,他又補充了一句,“就是金五順她爹……”
“是他啊!”趙明貴恍然大悟,“金五順是他的女兒?”
金五順在濟州監營的年輕的未婚官婢中時出了名的醜陋。見過的人個個都有印象。不過金五順聰明好學,從被流放到濟州的前宮廷內人學了一手不錯的廚藝。常常被監營的熟手(廚子)召來幫忙做飯。
金勇柱是獵戶出身,因為偷入大王的圍場打獵,被拿獲之後從寬減罪流放濟州島。有一身好武藝。在濟州也是靠打獵維生,還要為監營上交野物。
“不認識字的白丁,也當書吏?”趙明貴說道,“我看這個金勇柱有點二愣子的模樣,不好弄吧?”
“一個愚昧無知的白丁罷了,話都說不清。再說樸德歡的弟弟樸德猛給他的當副手。叫什麼書記。”
“想不到這事還和樸德歡有關呀。”趙明貴意味深長的說道,“本錢夠不夠?”
“不夠再加。得慢慢來――”
樸德歡幾乎是“飄”到家裏的,弟弟樸德猛已經睡覺了。他檢查了一番院子,又看了看大門有沒有插嚴實了,才回到自己的臥室裏,點著小油燈,把燈撚撚得很小,這才把揣在懷裏的兩個綢巾包拿出來。
第一個綢巾包裏,赫然是十兩銀子的小錠,驚得樸德歡嘴都合不攏了:這可是很大一筆錢!因為經濟規模很小,所以白銀在李朝國內的流通不廣,價值也比大明高很多。
萬曆援朝的時候,麻貴收複平壤,李朝給他的謝銀不過區區五十兩,第一個登上平壤城牆的首功將士不過得了李朝十兩賞銀。
十兩銀子,即使在大明也不算小數目――在一般的年景裏足夠中產之家一年的費用。在朝鮮,那就更不得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