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上加霜的是,總督還命令他盡快完成整修鸚鵡螺號潛水船的工程,熱諾利諾為此被迫分出部分寶貴的人手。保羅?高山的傑作享受特別優待,獨自占據著船廠裏唯一的有頂棚的幹塢。總督倒是很慷慨地撥出不少軍火廠裏製造的鐵件,還有用來包裹潛水船體的薄銅板,製作精良的銅釘,都是水力軋機碾製的,銅光鋥亮,熱諾利諾認得那全是上好的錫黃銅。可他沒有得到最急需的工匠,總督倒為船廠派來幾名士兵,日夜守在鸚鵡螺號停放的船塢附近,防備“一切可疑之人”。
船廠負責人隻得自己設法招募人手,本地的土著既孱弱又懶惰,而且隻能做些搬運木料之類的苦力粗活。還算幸運,前天早晨居然有兩名新來的中國人跑到船廠尋求工作,他們居然都穿著鞋,看來不是赤貧的中國苦力,才沒有一下船就被拉進軍火工場。兩個中國人都穿著短褂,戴著帽子,木工和油漆的手藝馬馬虎虎都算說得過去。熱諾利諾特別注意到他們強健的臂膀,扛起兩三個他加祿人才能抬得動的木料毫不費力。看著正在拚命幹活的船匠與苦力,船廠負責人似乎覺得頭痛減輕了些。他邁步到辦公室外,望著已經黑下來的天空,下令開飯。熱諾利諾?帕尼奧先生的晚飯不是那麼好吃的,要對得起這份芋頭湯和水摻得不算太多的土巴酒,那幫粗野的異教徒必須得幹出夠分量的活計。
夜色漸深。就像熱帶地區往常一樣,夜空中彌漫開澄澈的霧靄,籠罩著月亮,在四周形成一圈柔和而完整的彩暈。西班牙人從來就沒有製定過嚴格的夜間生產製度,所以當熱諾利諾先生回到他涼爽舒適的住所後,監工們也紛紛溜回小屋裏睡覺去了。本地苦力大多喝得爛醉,在船台下伸直軀體打著呼嚕。
船廠裏少許地方還看得見微弱的亮光,那是為了方便夜間幹活,用廢木屑和舊船纜點著的火堆。兩個中國人還在有條不紊地工作,雙人拉的粗大鋸條在他們手裏有節奏的吱吱作響,熱諾利諾先生命令他們必須將明天要用的木料準備充足。遠處的有棚船塢旁邊也不時地亮起一團火光,那是總督派來士兵舉著火把在巡邏。
然而時至午夜,船廠裏所有的喧囂都漸漸停止。兩個身強體壯的中國人幹活速度也慢了下來,似乎他們也感覺到疲倦,需要休息。中國人終於丟下鋸條,走向那座黑峻峻的有棚船塢,沒有人看見他們的舉動;即使看到,也不過以為那倆人是想找個安靜點的地方睡覺。
兩名殖民軍士兵坐在船塢後邊吸煙,火把燒完了,但圍繞著船塢的巡邏要持續到日出以後才有人來接替,既乏味又讓人覺得疲憊。頂棚下邊那奇怪的橄欖形船隻起初還能引起他們的好奇,但整天為這麼一條船巡邏放哨,實在教人厭煩透頂。
前邊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一個士兵警覺地抬起頭,一隻手抓住靠在船塢圍牆上的火繩槍。他很快鬆開了手,原來朝這邊走來的是兩個下了工的中國工匠,都戴著帽子,月光照耀著他們因為滿是汗水而發亮的赤裸的上身,肩膀上還搭著破舊的短衣。
兩名殖民地士兵都是從馬卡貝貝招募的邦板牙人,聽不懂中國話,不過他們倒是習慣了旅菲華人麵對殖民地軍人時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的那副可憐的媚態。走到眼前的中國人哈著腰,衣服抓在手裏,指著士兵的方頭雪茄,比劃了幾個點火的動作。邦板牙雇傭兵認定了這兩個中國人是來借火的,他從懷中掏出火鐮和火絨袋,伸到中國人麵前晃了晃,又揣回口袋裏,等待著中國人受到愚弄後露出失望痛苦的神情,比起在練兵場上挨軍士的竹鞭,這把戲可真有趣得多。
中國人的行動突然間變得很奇怪。邦板牙士兵驚惶地感覺到自己的臂膀被猛地扼製住了。出於本能,他想張口高呼,但對方捏在手中的破衣服已經封住他的嘴,隻傳出幾下被堵在胸口裏的喝喝聲。冰冷的刀刃刺穿喉管,殖民軍士兵的生命就此了斷,與同伴一起倒斃在冰冷的大地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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