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節 宴會(1 / 2)

伯爵的嘴角譏笑似地彎了下去,轉過身對一名似乎是頭目的水手吩咐了兩句。隨後甲板上響起了急促的哨聲。在財政官瞠目結舌的注視下,十幾個水手飛快的各就各位,甲板上的卡隆炮被脫下炮衣,迅捷地轉向右舷,炮口仰起,火星隨著巨響四處飛迸,48磅實心鐵彈越過蓋侖船艏,從塗金的涅普頓雕像頭頂飛過,落到船身另一側的海裏,濺起的水柱幾乎同桅杆一樣高。第二炮打在遊艇與蓋侖船之間,水柱落下來劈頭蓋臉地淋在蓋倫船甲板上。夾叉射擊的震懾效果透過炮煙和飛散的水花顯現在財政官和伯爵眼前,大群的東印度水手在蓋侖船甲板上亂哄哄地竄來竄去,驚慌失措。一側船舷的炮門慢慢掀開,但船上載貨太多,炮門比平時更靠近水線,被海風激起湧浪拍擊著船殼,海水隨即流入了敞開的炮門,不得不又關了起來。結果就是當艾絲美拉達號已經乘風遠去,而蓋侖船自始至終未能還擊一炮。

“您瘋了嗎?您這是幹嘛呀?”安德拉德終於從目瞪口呆的狀態裏恢複過來,“方才您的炮彈隻要有一發擊中船艙就完了。薩那夫裏亞有為殖民地承運硝石的王家特許狀,那艘從印度回來的船貨艙裏一定塞滿了硝石。看在上帝的份上,如果供應整個殖民地的硝石都報銷了,您讓總督殿下怎麼辦?”

“不用擔心,親愛的塞巴斯蒂安,”伯爵依然在微笑著,“我不過是在向堂薩那夫裏亞先生表示我的友誼。況且並非隻有他才能為促進王家殖民地的福祉而效力,我也可以。這一點尊敬的薩拉曼卡大人應該知道。”

正當馬尼拉的日落時分,像往常這個時節一樣悶熱,隻是太陽已經落入了逐漸從海平麵上升起的雲絮裏,雲縫中透出的道道金光,映出巴石河寧靜的水麵上一片絢爛的光彩。一輛金燦燦的馬車駛到河畔,停到了在一所別墅的大門前。那是一所以雅致而著稱於整個殖民地的白色花園住宅。它裝點在河邊的樹叢裏,宛若鑲嵌在綠蔭中的珠寶,同這輛塗滿金漆的馬車所呈現出的浮誇風格極不相稱,不過,車轅前拴著的四匹健壯的駿馬還是贏得了圍觀者們的一致讚賞。不幸的是,隻要仔細分辨,就會發現四匹馬不但馬種不同,就連毛色也並非完全一致。為了掩飾這點缺憾,馬車主人便往每匹馬額頭上都係起高聳的玫瑰花結,結果愈發顯得庸俗不堪。

一個年近五旬的西班牙紳士跨著大步邁下馬車,脫下插著羽毛的華麗帽子,連同手杖都丟給東印度跟班,露出了幾縷貼在滿是油汗的頭皮上梳得十分整齊的頭發。他略微整理了一下繡著金線的白絹皺領,很滿意自己身上用南京緞縫製的黑外套和緊腿褲都挺括閃亮,金質的勳章配著緞帶掛在前襟,已經擦過很多遍,鋥明透亮。他帶著聛睨一切的神氣四下打量一番,然後朝站在台階上的仆役喝道:“夫人在哪裏?去向你們的主人通報堂埃斯特萬薩那夫裏亞先生來訪!”

外表被貝殼粉與石灰刷成粉白的住宅裏,門廳幽深,回廊紆繞。一名健壯的黑奴帶領他們七拐八彎地繞著圈子。薩那夫裏亞先生惱火地發現眼前的黑鬼竟然比自己高出一頭,這份不快之意影響到了緊跟在後的貼身跟班。那可憐的印度男仆原本就生得矮小,這會愈加縮成一團,躡手躡腳地走路,連大氣都不敢出。

他們所經過的各個房間到處都有穿著號衣的傭人在忙碌,用花球彩帶裝飾牆壁和門廊;爬上爬下,擦拭著明亮的澳洲玻璃鑲拚成的落地窗;或者來來去去運送著各種食物和酒――不乏來自臨高的進口貨。中國商人運來得進口食品原本就是殖民地餐桌的重要來源,現在又從臨高運來了新奇的食物,特別各種美味的糖果、酒類和飲料。甚至還有人準備運來的冰塊,對此西班牙人持懷疑態度――眾所周知,臨高的緯度比廣州還要低,那裏是不可能找到冰雪的。

桌子上的巨大銀盤子裏按照意大利人的做法,用檸檬堆疊成高塔。散發著迷人的香氣。看來菲律賓殖民地最富有、最美麗的白種寡婦,盧克蕾齊婭查爾洛男爵夫人可沒少花心思和金錢來籌備自己的命名日慶典。

他們沿著回環迂繞的走廊穿過整幢建築,走出後門,步入花園裏藤蔓遮蔽的小道。這座花園巧妙地把中國式和摩爾人式的風格混合起來,在殖民地頗有名氣。盛開的毛茉莉樹叢前的草坪上已經聚集了諸多害怕在盛會上遲到,提前趕來的客人。女客們散布在纏繞了新鮮的藤蔓和鮮花的白色的涼亭裏,坐在秋千上,三三兩兩地竊竊私語,不時爆出一陣嬌柔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