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的正要訊問怎麼回事,隻聽得外麵驀地響起一陣呼喊,接著兩個看門人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一個腦袋上已經血流如注,大叫道:“不,不好了……打進來了!”
酒席上眾人都是一凜,青天白日衝擊會館,這夥賊人好猖狂!管事的趕緊問道:“是什麼人?”
“是關帝廟人馬!”看門的拿著快破布捂著腦袋,驚慌地說:“小的也不知怎麼回事,一下湧來了百多號人,也不要錢,也不要飯,一句話不說拿著磚石就砸,揮著棒子就往裏衝!”
話音剛落,就聽外麵乒乒乓乓地亂打亂砸起來,幾十個聲音在狂叫:“踏平了他!”
“打死這幫潮汕佬!”
“敢在廣府地頭撒野!”
會館裏這種事見得多了,明末是個“打行”猖獗的時代,廣州雖無打行,雇傭類似的匪人鬥毆也是常有之事,會館裏的商人不少也幹過類似的事情。在座的人雖然有些驚惶,但是並沒有亂了陣腳。
管事很是鎮定,他皺起眉毛,果斷地一揮手:“關上二門!”隨即衝上前去,同仆人們一齊動手,把沉重的二門用力關上。
當他們剛剛上好門閂,進攻者已經在外麵把門扇撞得“咚咚”直響了。
丁掌櫃憤恨道:“一定是牙行的人搗鬼!”
管事大聲道:“打鑼!叫大夥抄家夥!”
潮汕人素來以重鄉誼著稱,潮汕一帶又是“民風彪悍”,所以管事的一打鑼,住在會館裏的其他客商聽見響動,都紛紛從各個角落裏奔出來,有的人手裏還拿著隨手抓到的扁擔和棍棒。大堂上下轉眼間聚起了幾十人。當弄清發生了什麼事之後,一個個都現出吃驚、憤怒的神色。幾個年輕人忍不住的就破口大罵起來。。
正當他們議論紛紛,門扇卻猛烈地震動起來。大約進攻者搬來了圓木,正在從外麵撞擊。大家吃了一驚,連忙再把大堂上那些紫檀木桌椅搬來把門頂住。管事的做手勢讓大家靜下來,他提高嗓門叫道:“喂!外麵的,住手,住手!我們有話要說!”
一連叫了幾聲,外麵卻根本不理,相反,撞擊和叫罵更加瘋狂了,外麵響起了瘋狂的打砸聲。
何膏一拳擂在門扇格上,厲聲大叫:“牙行的狗雜種,實在欺人太甚!若是這一次再輕饒了他,往後我們潮汕人就別想在這一方立足了!我打頭,出去幹挺了他們!”說著,他一手抄起棍棒,大步走到管事身旁,氣衝衝地瞪著大家,“這是我們糧行的事,大家若是不願意在此的,速速離開。”
人們到了這時已再不遲疑,紛紛拿起棍棒扁擔。又有人將磚石撿了許多過來。管事的大喝一聲:“大夥莫怕,往死裏打,打死了買命錢由會館出!”
這邊關帝廟人馬已經用圓木將二門撞開,乞丐們呼喝叫罵著,推開桌椅就要向裏麵衝,裏麵的商人早已嚴陣以待,眼見大門一開,管事的一聲:“砸!”商人們手中的磚石、板凳、桌椅便如雨點一般的砸了過去,衝在前麵的十幾個乞丐頃刻被砸得東倒西歪,頭破血流,有的慘叫著便往後跑,卻又被人擠了回來,倒在地上任人踩踏。
管事的將扁擔一舉,喝道:“大夥並肩子上啊!”
幾十個商人狂叫一聲,各舉棍棒,一起湧了過去。
乞丐們和商人在二門口廝鬥起來,門台階上下,門檻內外,頓時到處是被打得頭破血流傷號,橫臥地上被人來回踩,發出令人心悸的哀號聲。咒罵聲、慘叫聲和呼喊聲不絕於耳,門口地方小,加上商人們又是同心一意,關帝廟人馬竟然不占上風。然而關帝廟人馬眾多,一個勁的往裏麵壓,一步步的將會館的商人們往後逼去,讓出了二門。愈來愈多的乞丐湧入院中,將商人們圍了起來。一個商人落了單,頃刻便被打得渾身是血,趴在地上不能動彈。然而潮汕佬“好勇尚鬥”的名譽也不是白來得,別看這裏麵不少人平日裏都是錦衣玉食的商賈,鬥毆打架起來狠勁十足,何膏年輕力壯,拿著一條紫檀木的長凳,揮得虎虎生風,隻要挨著的,無不頭破血流,骨斷筋折;丁掌櫃年老體衰,力道不夠,便專門拿著棍子朝著對手臉、褲襠戳。一棍下去便是一聲慘叫。
眼見商人們漸漸漸漸落了下風,這時候,忽然聽到外麵傳來一聲清脆的槍響,接著便傳來了尖利的哨子聲,這是召集國民軍和警察緊急集合的信號。正在酣鬥的乞丐們丟下器械,轉身就跑,原本已經在會館裏打砸搶掠財物的關帝廟人馬忽然潮水一般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