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財稅局在自家查帳開始,林公子也沒閑著,四處探聽消息。總的來說無非就是髡賊“依法”“殺人不誅心”之類的,這倒給林公子吃了個定心丸。自己和梁公子雖說有些來往,那些事也泛泛知道一點,可全是嘴皮功夫,落字的沒幾頁,更遑論實打實的做點什麼事了。銀錢是給了一些,不過全是支給了“玉源社”,應該也無礙。這髡賊進城快兩年了,當初街麵上罵他們的士人不是沒有,似乎現在也都安然無恙,更有甚者還成了假髡幹部……真是無恥之尤。
念及於此林公子頗有些憤憤。可轉念一想,這一年多自家的生意似乎紅火不少還免去了規矩孝敬。如此說來在澳洲人治下老老實實做生意好像也不錯。但凡隻要髡賊不大肆搞株連,以自家的家底還是可以勉強撐過這一關的。新朝初肇,權當破財免災罷。林公子長舒一口氣。
是夜,廣州財稅局局長辦公室裏正在召開局長辦公會。
艾誌新放下手裏張筱奇編纂的《全國財稅係統稅收征管處罰暫行條例》,咧了咧嘴。“筱奇姐,這你加強了好多啊……”
“因地製宜,因時製宜嘛。”
“是不是太狠了點?”艾誌新指著一段“……處五倍以上二十倍以下罰款,這裏你把處罰標準提高我是沒意見的,你前麵把滯納金從舊時空的每日萬分之五提到每日千分之五我覺得也可以。可後麵這句……情節嚴重的處三十倍以上五十倍以下罰款,並處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者死刑。”
“有問題?”
“按你前麵的口徑,這偷逃稅款50元就要去符有地那裏報道了。現在可不是舊時空,一旦男人進去了,哪怕就一個月,整個家也就徹底垮了,絕沒有複起的可能。這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死路?我的艾局,你知道這廣州城中等商戶裏咱們定額最高的一年稅款才多少?隻有32元而已,50元快夠他偷逃兩年了。能幹出這事的,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些個大戶們。這規矩就是給他們立的!”
艾誌新轉頭看向王企益,發現他的臉不自然的抽搐了兩下,便意味深長的問道“王哥,筱奇姐這個處罰條例我記得你全程參與了?”
“這個主要是還她弄的。我們討論過一些地方,我記得當時也發電報征求過你的意見。”王企益依舊低頭翻著手裏的《條例》下冊。
“艾局長,這麼說吧。你當時布置了任務以後,我和企益在海南沒少往各縣跑。問過咱們自己培養的幹部,也問過留用的老吏,都是征管一線人員。你不信的話,我宿舍那裏有筆記可以拿來……”
“不用不用。”艾誌新連連擺手。
“草案成型之前,企益還提醒我要把財稅局的事做成元老院的事。”張筱奇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自顧自的繼續說到,“我又分別找了程棟、馬甲、冉耀、鄔德、李梅和馬千矚,說了說大體意向,看看他們意思。大家還算買我這個‘女元老’的麵子,回複都挺實在,建議合理的地方我也一並體現了。另外,當時咱們定稿的時候你還說這個條例很好體現了從嚴從重,亂世用重典的基本原則。”對於已經頒布的文件,艾誌新事後又挑毛病,這讓張筱奇覺得心裏有些不忿,言語之中也不免夾槍帶棒。
“嗬嗬,張局,我沒別的意思。這不當時廣州就我一個人嘛,各種雜事亂七八糟,這些細節的東西一忙忘得幹幹淨淨。你說的對,就得給這幫狗大戶來一頓殺威棒才行。是我健忘,是我健忘!”艾誌奇臉上掠過一絲不快,又迅速的換上了一副笑嘻嘻的“我錯了”的誠懇麵孔。
會議室裏不太“和諧”的討論來源於對已經入甕的羅、林、史三家的處理方式上。羅家自不必說,光經濟問題就有偽造票據、白條往來、虛掛欠賬等等七八項坐實的,廖師爺還拿著羅誌祥的手條參與地下反元老院團夥並提供資金,哪樣都夠抄家滅族的了。史家則在經濟問題上幾乎毫無破綻,唯一可疑的大額中介費去向和港島倉庫問題顯然也不是財稅局操心的事,隻能坐等午木的消息。兩廂一比,反倒是這個近乎等於在元老院眼皮子底下裸奔作案,第一個被財稅局挖出來的林家成了矛盾焦點。
一則,政保局那邊已經有消息說林尊秀屬於外圍人員,沒有證據顯示實際參與了底下團夥活動。二來,林公子在去年就分家另立門戶,雖沒登記注冊但街上鋪麵股份多已轉至他名下,本家隻留了房宅和鄉下田產。如此一來,財稅局查封整個林家就有株連之嫌。三是,林家認罪態度極好,一應處罰毫無疑義。這種情況下,艾誌新意思是讓林家破財保命,有羅、史兩家當雞就夠了,林家這麼處理正好可以體現出元老院的“法律嚴謹”“殺伐有度”。喵喵尒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