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霖從祠堂出來,心裏七上八下。琢磨著下一步的對策。實話說,他弄不大清楚二叔的真正意圖:言談中看得出他處處試探自己,戒心很高,可是要他為織坊效力也不象假的。二叔這葫蘆裏賣得是什麼藥?
他跟著陳清回到家裏,和霽五哥兩口子說了要在這裏多住些日子,又給了幾兩銀子作為開銷。霽五哥自然滿口答應。不一會,陳宣也打發族丁送來兩石白米和幾吊錢來,說是給陳霖借宿開銷。又囑咐他明日到織坊裏去和澳洲人接頭。霽五哥夫妻得了錢米又兼兒子平安回來,心中高興,當晚殺雞打酒,做了一頓好飯食招待叔侄二人。陳霖又讓妹子陳玥也搬到這裏住。彼此有個照應。
第二天一早,他便來到織坊。
這織坊就坐落在南沙村東頭的河邊。最早是陳霖的祖父開得絲行,取名豐生和,專門收購四鄉蠶農的生絲,再發賣給客商。因為生意一直不錯,族裏各支也先後投了不少錢進去,加上祖父費心竭力的慘淡經營,豐生和漸漸做出了名氣。到了父親這一代,開始將生絲發包給村裏和附近的機戶織造。繼而又從廣州購入織機,開始自己設立作坊織造。
這座織坊是十年前父親重新翻修擴建過的。規模較之祖父時又大了一倍多。陳霖此刻站在大門前,即悲傷又欣慰。
悲傷的是父親一生的心血,就這麼落入了外人之手!欣慰的是這織坊在戰亂中得以幸存,牆壁雖有火燒的痕跡,但是總體上保存尚好。大門口側掛上了兩塊白木頭茬墨筆字的長牌--這對有過廣州遊曆經驗的陳宣來說並不陌生:澳洲人就是這麼搞得。
左麵一快是“‘豐生和’絲織廠”,右麵是“南沙蠶業改良所”。
總算把字號給留下了,陳霖心想。
但是仔細一看,院落又有了不少改動。首先便是進門的台階,變成了斜坡,大門的石頭門檻也不見了。大門前還多了兩個鄉勇站崗。
本地過去水匪橫行,作坊內因為堆積有生絲、綢緞和銀錢,是匪人覬覦的目標。所以當初修築的院牆特別高厚。現在院牆轉角處,均用竹木搭建起角樓,上懸梆子和燈籠,上有鄉勇放哨。大門雖然是敞開著的,內裏卻可以看到兩層拒馬。
關防如此的嚴密,澳洲人對這織坊顯然很上心。他想,怪不得二叔會讓自己來作坊幫忙,以他那點本事顯然是應對不了了。
後院似乎還矗立起了一根紅磚煙囪,正冒著黑煙。這紅磚煙囪他在廣州也見識過。知道這是“鍋爐”用得煙囪,而鍋爐是專門用來燒熱水。要說熱水,繅絲上倒是的確用得著,也也用不著專門弄個鍋爐來燒吧?
進了前院變化更大,院內不但添置了不少東西,格局也有變化。新建了房屋和棚子,把原本很是寬敞的院落占去了一多半。到處都堆放著物件。
澳洲人搞什麼花樣?把個齊齊整整的大院弄得如此的局促?陳霖暗暗納悶。
不待他細看,陳宣領著他進到第一進院北側的倒座房,這裏原是織坊的賬房。陳宣的父親也多在這裏辦公和接到客商。現在這裏的一間間房間門前都掛上了不同的木牌,原本槅扇的窗戶全部換成了玻璃窗。
這可真夠講究的。陳霖暗暗嘀咕。二叔把他帶到了其中一間,卻見裏麵是幾張大八仙桌拚成了長桌,兩旁淩亂的放著些條凳。靠牆還豎著一快黑色的木板,上麵殘留著白灰。
這是什麼講究?陳霖也算是見識了不少“澳洲景”的人,但是這樣的陳設還是頭回見到。
陳宣招呼他在這裏等待片刻,不一會,隻聽得外麵腳步聲腳步漸近,來得人似乎不少。陳霖忙理了理衣冠,微微躬身靜候。
卻見從外麵進來一群人,為首的卻是一個女子。陳霖一怔。
眼見女子大約三十來歲,長得纖細文弱,穿著藍布衣裙,梳著雙丫鬟。乍一看和本地的女人無異。然而再一看,神態眼神卻大不相同,陳霖在廣州也遠遠地見過不少“真髡”,一眼便看出,這是個“真澳洲人”!
再看她身後,又是一個少女,大約十八九歲年紀。神態模樣與她頗為相似。陳霖大感好奇:想不到自家這麼一個小小的南沙村,一下來了兩個澳洲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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