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電話那端沉默了。北北其實知道葉瀾想說什麼。
——你回來吧。
可如果葉瀾真能說得出口,他反而要覺得她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十年了,可以改掉的習慣,早就改掉了。好比在買路邊攤的時候,北北不會在給葉瀾的那份裏麵加香蔥;進門的時候,他不會把鞋隨便亂放,而是整整齊齊擺在鞋架上;洗完澡以後,會認真地拖一遍浴室的水漬……他一直被管理的很好,對不對?
所以才磨掉了鋒芒,服服帖帖,所以她才會以為他能被輕鬆掌控。
“葉瀾,你是不是認為,我永遠都不會生氣,才這麼肆無忌憚?”
“別總跟老子說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的命,是老子花錢、花時間、花精力救回來的!你要瞎折騰,也得問問老子的意見先!告訴你,老子現在就去買票。你想也好,不想也好,就算是把你捆起來,老子也要把你帶回家去……還真以為我治不了你了?你等著,我買完車票,一會兒就來收拾東西,下午咱們就去車站!”
“你不就是仗著老子稀罕你,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可著勁欺負人?別得意啦,你的好日子到頭了!以後別指望還能胡來,老子他媽的再不由著你了!”
……
北北一股腦吼得極為暢快,他憋悶太久,連平常不愛說的粗口也爆出來,講到後來詞窮,氣還沒順,就反複重複一句話。
“真要給氣死了!你氣死我算了……”
葉瀾也不說話,靜靜聽完。
“說完了嗎?”
北北啞了,像漏了氣的氣球似的勢弱下去。
“……說完了。”
“那我掛了啊。”
通話終止掉,北北心裏不安起來——這種冷淡的反應,究竟是根本毫不在乎了,還是在醞釀激烈的行動呢?
管他娘的呃。不給立立規矩整天翻翹
。
他心裏這麼想著,人還是已經開始往回飄。
腳一踏進房裏,就看見一地狼藉,葉瀾紅著鼻頭,麻利地收拾著東西。
“你幹嘛呢?”
“收拾。”
“收拾?你打算幹什麼?”脾氣雖是發了,北北也不覺得葉瀾會因此就乖乖聽擺布真的晚上就跟他回家。
“出院,回宿舍!”
北北火氣又蹭蹭蹭上來。
“那我怎麼辦?”
葉瀾沒說話。“愛哪兒去哪兒去”在她嘴邊溜了幾遍,終於還是忍住了——再把人氣走了,回來的可能性又是多少呢?
北北奪過葉瀾手拿著的幾件衣服,甩到床上,踢腳地上攤著的拉杆箱。
“別沒事找事了啊!”
葉瀾抿抿嘴,坐在床邊。
僵持了會兒,北北看見床頭櫃上送來的餐動也沒動,有點心疼了。他靠過去挨著坐下,手肘頂了頂她。
“慪氣歸慪氣,怎麼能不吃飯?”
葉瀾垂著頭,眼淚毫無預兆地滾滾流。北北的心被扯住似地疼,條件反射般地把她撈在懷裏。
“欸,哭啥嘛?傷心了?唉,這都是鬧啥嘛……”
葉瀾伸手攬住他,嚶嚶嗚嗚地說:“都怪你,你憑什麼吼我,你怎麼能對我那麼凶!”
北北沒用地服軟:“好好,都是我錯,好不好?葉葉乖,葉葉不難受了……”
“我不想回家,北北,別強迫我回去。那裏太可怕了,我一天也待不下去。大家都像看死人一樣看我,還有那麼些虛偽的關心……你都不知道那是些什麼滋味!還有媽媽爸爸,他們確實是為我好,可他們看到我隻會難受。這麼大的人,不能盡贍養義務,還要他們為我提心吊膽,我很歉疚,我好恨……我不要回去啦,別送我回去……”
葉瀾哭得背過氣去,呼吸非常不暢,壓住胸口急促地喘氣。北北慌了,把她在床上放平,又是掐人中,又是按鈴叫護士。
護士連忙給上了氧氣又吊上葡萄糖,一邊數落北北:“她什麼情況你不清楚嗎,做人家丈夫的怎麼還要氣她!她說什麼你都順著不就行了?”
北北羞愧不已,後悔得要命。
下午葉瀾恢複過來,北北貼上去,小心翼翼地摸著她的臉。
“聽你的,都聽你的,好不?”
葉瀾虛弱的點頭。
北北很懊惱,結果反正還是一樣,他到底在折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