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節 追擊(1 / 2)

少年原本唯唯諾諾,此刻麵色卻露出不服的神情來。但是忌於他手中利劍,隻嘀咕道:“官府除了要錢要糧,從來沒什麼好處……”

卓一凡喘了口氣:“怎麼叫沒什麼好處?爾等在海南這邊陲蠻荒之地,坐享二百年的太平,衣食無憂,難道不是我大明的恩德?至於繳納錢糧原本就是爾等的本分。再者我聽你說過家中原是佃戶,這錢糧還不是糧戶們繳納的……”

“咱們這裏首長來之前一直鬧黎匪,官府從來也不管。再說糧戶的錢糧,不也出在咱們佃戶頭上……”少年說,“周老爺家前些年年年都加租子,說是朝廷的旨意。倒是首長們來了之後,周老爺租子也不敢加了,還減了許多租子!”

卓一凡歎氣道:“莫不是髡賊逼他減租子的?”

“那倒也沒有,”少年說,“首長們在南寶開了許多產業,有礦場有鋪子,還有大工廠,我爹娘沒什麼大本事,隻會種地,便去農場做長工,雖說是苦活,好歹也是全家有吃有穿,如今房子也翻過了。比起給周老爺當佃戶的時候半饑半飽的日子好多了,誰還去佃他的地?”說到這裏他不由得有些小得意,“周老爺如今是求著別人去佃他的地,誰稀罕!”

世上還有地主求著農戶佃他的地的地方!卓一凡不由有些吃驚,他行走江湖,見多識廣,主佃相爭,為此鬧出人命來得事情他見得多了:除非是地麵上沒了王法或者遇到了大災之後農戶流散;否則佃地這件事永遠是賣方市場。主佃矛盾鬥爭主旨是“奪佃/反奪佃”和“加/減租子”。

臨高這世道也太奇怪了,糧戶可是朝廷的根本,髡賊如此對待糧戶,人心遲早喪失殆盡。他微微一歎,忽然覺得這些髡賊“治世”倒是頗為能幹,隻是奉行的不知是哪一家的歪理邪說,這般胡搞下去,真是白白浪費了他們的“百工商賈”之才。想到這裏他不覺有些惋惜之情。不由自主的說道:“可惜了!髡賊即有魯班之能,又精於陶朱之才,可惜習得不是正道。”說著他又看了眼少年,覺得他倒是個可造之才,歎息道,“髡賊真是誤人子弟!盡是些無用的雜學!”

卓一凡不知道這個時期的小孩學習興趣最濃、求知欲望最強的時候,別看這少年隻不過上了幾個月學,“澳洲人”在南寶已經有好幾年了,他是看著南寶從一個山區荒蕪的小村變成繁華的小鎮,又是切身感受到生活的變化的一代新人。一聽卓一凡對“首長”們的學問百般貶低,說讀首長書沒用,不由的辯了起來:“老爺你說這樣的話太武斷了吧,我將來學到首長的知識,就可以種出更多的稻子,織出更多的布匹,做出好用的農具,幹起活更方便,咱們都可以住上瓦房,子子孫孫都不用再忍饑挨餓……”

卓一凡一聽,心中冷笑:髡賊原來靠畫大餅來唬弄百姓的。泥腿子就是泥腿子,被這幾句話就迷惑了。看他的麵色虔誠,大約被蠱惑已深,也罷,自己身在不測,還費這個勁幹啥,當下不在說話。

他受傷甚重,雖然有藥物治療,沒有發炎,但是失血過多,昨晚又奔波了一夜。此刻說了一會話,隻覺得頭暈目眩,他警覺性甚濃,在意識到自己快要暈過去之前,迅速扯下一塊爛布,將少年的嘴堵了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感到身子被人一陣晃動,卓一凡睜開眼睛,卻見是司馬求道一臉焦急之色。

“司馬……”

“那少年呢?!”司馬求道衝口便問。

卓一凡吃了一驚,再往樹旁看去,隻見地上隻剩下一根書包帶。這書包帶是帆布的,甚結實,但是質地甚硬,所以並未抽緊,還是被少年掙脫開了。

“不好……”

“咱們快走。”司馬求道道,“此地不宜久留!”說著便將卓一凡扶了起來。

“黃兄他們呢?”

司馬求道道:“我進得鎮去,還沒走多遠,就聽到前麵喧嘩,髡賊已派了一隊倭寇,將黃家藥鋪圍了!”他語氣神情極為沉痛,“我也不敢再過去,便悄悄的出來了。”

卓一凡心中一沉,然而此時也顧不得許多了,如今是個人顧個人,唯有自求多福。

“咱們繞過南寶就是了,這裏離開黎區不遠了。”說著便用木棍支撐著身子往前走。

司馬求道看到卓一凡臉色蒼白嘴唇沒有什麼血色,不由心中一緊。他搶過一步,一把用右手扶起了卓一凡,說到:“我扶著你走吧,天黑前咱們趕到番豹山,等天黑了就偷越關口。七爺說那裏已經沒有兵營了,隻有個管卡,要過去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