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大門掛著的燈籠燭光在風中搖擺著,映照著已經坑窪不平的石板路和站班的大漢將軍的鎧甲,微微的泛著光。對這裏的主人來說,崇禎九年是一個不算太糟也不算多好的年份。當然,對皇帝來說,壞消息已經是常態,隻要沒有更壞的消息就算是上上大吉了。
比之去年,正月裏十三家流寇攻破鳳陽,一把火燒了大明的祖陵;二月髡賊突襲廣東,廣州肇慶先後失陷,繼而丟失兩廣……崇禎九年的局麵還不算太糟。最好的消息是一度有燎原之勢的流寇在盧象升、洪承疇等人指揮的官兵鎮壓之下,已不複從前的勢頭,特別是今年七月,“巨渠”高迎祥被俘,遞解京師後處死。這對已是焦頭爛額的朝廷來說不啻於一支強心劑。
然而放眼整個局麵,大明的形勢並未好轉,高迎祥的被俘,隻是流寇中最強的一支遭到重大挫折。就全局來說,流寇的活動依舊十分頻繁。李自成等部活躍於陝西、寧夏,甘肅;張獻忠、革左五營、羅汝才、劉國能、李萬慶等部馳騁於河南、湖廣、安徽的廣大地區。至於小規模的“流寇”“土寇”“山寇”“海寇”,旋起旋撲,猶如星星之火,四處蔓延。朝廷顧此失彼,應接不暇,處處陷於被動狀態。
山海關外的東虜於當年稱帝,自稱滿洲,正式與大明分庭抗禮。如果說這不過是虛名,那麼七月阿濟格率領的八旗軍入關劫掠,卻再一次在滿目瘡痍的北方大地上狠狠地插了一刀。
幸而去年攻陷兩廣的,震動朝野的髡賊已經止步不前。整個崇禎九年裏都沒有什麼大動靜,似乎他們已經滿足了盤踞兩省的現狀。
不論髡賊的意圖是什麼,隻要不生事端,對年輕的皇帝來說,便已是好消息了。
如今已是臘月,雖是急景凋年,宮廷中照例也是要有一份排場。宮卷內臣們收拾起葫蘆景補子及蟒衣,預備著新年服用;小太監和宮女們打掃殿室,工匠們修繕房屋器具,過年時大門所用的桃符板、將軍炭、門神;室內懸掛的福神、鬼判、鍾馗等畫。床上懸的金銀八寶、西番經輪,黃錢編的龍;簷楹插芝麻秸,院中焚的柏枝……一應物件都源源不斷的經由二十四衙門備辦送入宮中。平日裏冷冷清清,死氣沉沉的殿宇,此刻也多少有了些活氣。
一更的梆子已經打過,乾清宮裏的皇帝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朱砂筆,暫時離開了堆積如山的奏章。
雖說奏章並不會給他帶來任何快樂,有時候更是無窮煩惱的源頭,但是他卻不願意離開。他有一種感覺,隻要自己不打開奏章批閱,這些奏章便會化作熊熊的火焰,將大明江山吞噬殆盡。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還不如一個死囚,死囚不過是等死罷了。而他,卻是像一個即將被淹死的人,拚死掙紮,卻連一根稻草也抓不住……
“皇上……”一個禦前太監見他起身,趕緊抓住機會向他稟告,今日原本是要田妃那裏用晚膳的。
晚膳原本是申時二刻,如今已過了戌時一刻。田貴妃早就派來幾撥太監在乾清宮外打探皇帝什麼時候才能結束批閱,但是禦前太監們誰也不敢來提醒皇帝。
“哦,朕都快忘記了。”崇禎以掌撫額,額頭冰涼。殿宇高大,冬天即使是在暖閣中批閱奏折,時間久了手腳也照樣冰涼。
乾清宮掌事太監立刻示意,馬上有太監端來新貢來的茶。原本在冬天要隨時奉上熱茶是十分困難的,唯一的辦法是在廊下時刻生著炭爐子,燉著開水才行。自打嶺南貢來了熱水瓶。這筆炭火的開銷還是照舊,銀子卻是進了乾清宮掌事太監的腰包。
“這是秋茶。”這一盞溫度適合,芳香四溢的茶水,對疲乏的皇帝來說十分受用,特別是眼前的杯盞,薄如蛋殼,晶瑩剔透似白玉凋琢而成,上麵又鑲嵌著銀絲鑲嵌的琺琅彩百花圖桉,看著就很是舒服,心緒也好了許多,問道,“哪裏貢來得?”
“回皇爺的話,是福建來得武夷山茶。”掌事太監說,“是中左所的指揮僉事鄭森供奉。”
鄭森這個名字在他的腦海裏掀起了一陣小小的漣漪,他好像隱隱約約的記得前福建巡撫鄒維璉提到過這個名字。但是他有些想不起來了。
看到他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太監忙低聲提醒道:“是故都督同知鄭芝龍之子。如今也襲了世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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