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計算了大概要多少銀錢,多少糧食。人怎麼安排,都一一作了計劃。
“隻是你什麼時候去‘招安’呢?”
“這就要看林莊的覺悟了。不過,他真要沒覺悟我們就霸王硬上弓。”諶天雄說,“現在看來,蕭占風說的燒香不起事是肯定的了,但是我們也得防著他一腳。”
諶天雄走了之後,林莊身上有了銀子,膽氣壯了起來,原本還打算在艾嫂這裏勾連一天,轉念想到現在局勢複雜,華南和海義堂都盯上了他,固然身價倍增,有左右逢源的好處,但是如何能把這個“腳踩兩條船”的局麵做好?這可是大費周章的事情。再待在堂子裏,掌握不了局麵了。雖然心裏有些遺憾,還是趕緊離開了艾嫂家往回去了。
路上先去了次米行,把手裏下的幾兩散碎銀子都買了陳米,關照送到鄒和尚廟去。他在這裏已經是老客戶了,米行自然照辦。
又去了次錢椿店,把諶天雄給他的整銀存在櫃上。趕緊回到了鄒和尚廟。他在這裏是有一間房間的――是祝三爺關照廟裏給他的。他是個光棍破落戶,有錢到手就光,平日裏都是混在糖寮過日子,也沒象樣的家什,屋子裏隻有一張竹床而已,幾件破爛衣物,倒也不怕賊偷。會到得廟裏,也不和人打招呼,徑自回到自己屋裏,關起門來往床上一躺,盤算起來。
能夠腳踩兩條船,左右逢源自然是好事,但畢竟不是長久之計。遲早還是要決定的,是跟海義堂,還是華南。
這點上,林莊倒沒什麼思想鬥爭。在他看來,華南終歸是個外來戶,本事再大,在這裏也鬥不過根深蒂固的海義堂――最多到了最後大家講和。跟著海義堂總沒錯的。
但是華南比起祝三爺,卻又慷慨的多。今天遇到的這個諶掌櫃,一出手就是五十兩,這種氣派,祝三爺就沒有。林莊不由得歎了口氣,要是二者能對換一下,他肯定是對諶掌櫃死心塌地。
最讓他垂涎三尺的,是五百塊‘雙柱’銀洋,這麼大一筆錢,林莊還從來沒見過。他盤算著,怎麼能把這筆錢搞到手――至少也要弄到一部分。
燒香起誓的事情,不能緩。這是他剛才就打好的主意。再緩,就交代不過去了。祝三爺是要他乘機鬧事的,不鬧事已經是打了折扣,要是連個過場都沒有,以後就什麼也談不上了。
問題是一旦起了誓,又等於是違了自己對華南的承諾。對方要是惱羞成怒起來,收拾自己也是輕輕鬆鬆的事情。這倒不可不防。
正盤算著有沒有一個法子,能夠盡量把兩邊都敷衍過去。屋外有人敲門:“林大哥!”
他聽出來叫門的人是這群人為首的一個,叫馬三強的。是個欽州人,在欽州籍的失業工人中很有威望,林莊不免要對他敷衍敷衍。
趕緊起來開了門,讓馬三強進屋來坐。
“林大哥!”馬三強開門見山,“外麵有人送米來了,這次的米又是陳米,這可怎麼吃?”
“陳米就不能吃了麼?”林莊知道他又是為了這事來吵鬧,心中老大的不樂意――他一直廝混在堂子裏的一個主要原因就是不想見到這些人――都落魄到住廟裏頭還一天到晚窮講究。喵喵尒説
馬三強看他的態度滿不在乎,氣得渾身發抖:“能吃?你吃吃看!”說著抖開一隻布包,裏麵的米碎得不成模樣,許多變色發黑發黃的,裏麵還有許多稗草和沙子。連米都算不上,隻能算是掃倉房的庫底。
林莊有些心虛,自己拿去買米的銀子才三兩多,要米行“能買多少買多,多多益善”,自然賣給他的就是最最便宜的米。最後敲定三錢一石,沒想到這米的質量這麼差!怕是隻能喂豬。
“總還是米,”他猶自嘴硬,“吃下去能填個肚子。現在沒條件講究。”
“這不是講究!這東西吃下去,還不如去吃糠呢。”馬三強見他一個多月來從不在廟裏吃飯,雖然穿得破破爛爛,身體一點沒消瘦,反而有些發胖,心裏早就有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