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分鍾裏,他對陳明剛進行了一番詆毀――嚴格的說不算詆毀,隻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看得出,這戶房的書辦這幾年來和王師爺並不相得益彰。
王兆敏不知道他的話是被錄音的――當然他也沒這個意識――政治保衛總署對這種土著之間的互相揭發的材料極有興趣。有時候幾個字,一句話,會帶出很多有用的訊息。
鄔徳認真得聽了好一會之後,才用一種很是為難的語氣說道:“王師爺這麼說未嚐不是,隻是我們在臨高地脈生疏,不借助於這樣的人,怕是待不下去……”
王兆敏想要不是出了這許多的“漢奸”,幫你們幹活打仗,你們是肯定待不下去的。不過這話隻好在肚子裏說,不過髡賊真是狡猾,這說話的意思,顯然是要自己先開口提條件。m.X520xs.Com
王兆敏把和吳明晉商量好的條件提了出來:穿越眾在開始征收秋糧的時候,以百仞村的名義,主動向縣衙繳糧交稅,納稅麵積為五百畝水田,每畝不分肥瘦田,一律起科為糙米三鬥五升,遼餉九厘。人丁錢每人三百文,按照百仞村登記的戶籍大約五十人征收。
作為回報,王兆敏許諾,秋糧額定一石就多附征一鬥二升五合的“耗米”,這筆收入全部交給穿越集團。大約就是一千石糧食。至於穿越集團自行收繳的“合理負擔”,縣衙不加幹涉,他們願意怎麼征就怎麼征收――實際上就算想幹涉也幹涉不了。
鄔徳算計了下,按照這個條件,扣除繳納的賦稅他們實際的收入大約在七八百石米左右,屬於基本上不花任何心思就能得到純收入。
不過,這和他們的目的不同:穿越集團現在並不稀罕這點米――不算臨高的倉庫裏,僅僅越南的糧倉裏,他們還有七八千石的糙米沒有啟運,要再添購幾千石也是小事一樁。
穿越集團是準備以此為契機,打破數百年來即混亂又弊病叢生的明代稅賦製度。建立高效有序的稅收體係,從而對臨高的縣政進行滲透控製,換句話說,是準備把臨高當做新行政管理體係下的試驗田。為了這個目的。穿越集團是準備花大代價的,哪裏是區區一千石米可以打發的。
鄔徳並不答話,卻問:“王師爺,這秋糧征收的道道,我們還真是一竅不通。您能不能給我們解說解說?”
王兆敏道:“這有何難?隻是其中的花樣弊病,說起來,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敬請賜教!”
反正閑來無事,看這位鄔首長的意思,並沒有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感覺。事情大約還有得談。為了取信於澳洲人,王兆敏便把征糧中的種種弊政和花樣揀了些說給鄔徳聽。
“其實在下本是刑名出身。”王兆敏道,“不過,也學過錢糧,一般的小縣的錢糧也應付得來。”
但凡縣令上任,刑名。錢糧兩位師爺是最重要。前者協助縣令審理刑事案件。後者專門協同東家辦理錢糧奏銷、地丁人口、門牌清冊、田地丈量、開倉賑濟、雜稅征收這一類業務。特長是不僅諳熟這方麵的種種門道,而且精於書算。
王兆敏的本行是刑名,但是他的學藝不精,一直混不到好的東家――大多是些在偏僻小縣裏打轉的舉人老爺或者“同進士”。小縣城人口少,打官司的自然也少,分請兩名師爺有點浪費,所以就又學了錢糧,雖說不甚精通,但是一人身兼兩職,不僅自己多了一份收益。東家也少了一個人的開銷,皆大歡喜。
錢糧師爺的本事除了算盤上之外,還在於能了解情況,善於應付書辦。這是因為額征錢糧地丁。戶部隻問總數,不問細節,當地誰有多少田、多少地,座落何方,起科多少?隻有縣衙裏戶房的書辦才一清二楚。他們所憑借的就是代代相傳的一本秘冊,稱為“魚鱗冊”。沒有這本冊子。天大的本事,也征不起錢糧。
魚麟冊本是公物,是政府主持繪製修訂的,但是年深日久,縣裏存檔的或湮滅或丟失,早就不知去向,政府修訂的“公冊”,反而成了書辦的私產。不管是縣令還是錢糧師爺,要順順利利的辦下每年的夏秋兩賦的公事來,時常會為書辦所挾製。
一般來說,縣令上任之後,錢糧師爺就要去和戶房的書辦談條件,講斤兩,形成一個默契,勾結起來各取所需。王兆敏和陳明剛之間,卻一直有些疙疙瘩瘩的。原因是臨高這地方很偏僻,天高皇帝遠,書辦對官員的忌憚心理也少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