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輕蔑地看了一眼堂?巴西裏奧,這家夥是他在馬尼拉遇上的第一個殖民地官員,那副陰險狡黠的臉上顯現出的諂媚笑容,總是教他想起羅西尼歌劇中那個可憎的同名角色。
“巴西裏奧先生說的一點兒不錯,”他用一種半帶著戲弄的口吻說:“貴地的天氣非比尋常。至於說到鬥牛,很遺憾我作為一個軍人的全部經驗都是在同基督徒之敵的作戰中所習得的。如蒙大主教慧眼獨具,察覺此地的牛具有異教或異端信仰的話,我想那時再去向騎士們討教勇鬥蠻牛的經驗或許也猶未為晚。”
賓客們之中傳出一陣吃吃地低笑。港口稅務官從來就不是個受人歡迎的家夥,大家都樂得看他在新來的貴客麵前碰了個釘子。
“哎,大人,伯爵殿下,不用在意他,”女主人給魏斯解了圍,“巴西裏奧先生很聰明,特別是在對付中國佬的時候。不過正是因為整天和中國佬打交道,他已經不懂得如何像個有教養的人那樣說話了。”伊莎貝拉夫人在一片羨慕的眼光中挽起伯爵的臂膀,一邊絮絮叨叨地抱怨著:“找十二個士兵來在場裏騎著馬奔來跑去,揮舞長矛刺一頭可憐的水牛,看著它慢慢地流血死掉。這事情看起來太可怕了。我可看不下去。”她掏出手帕來捂住眼睛,以示對那不幸的牛的悲悼。
“本地的水牛不適合用來鬥牛。”一位風度翩翩的紳士說道,“可惜這裏沒有卡斯蒂利亞的公牛!”
“就按個頭和敏捷性來說,這裏的水牛一點也不遜色與半島的任何一種牛!”另一位紳士立刻反駁。
就在兩人為到底什麼牛才是最好的鬥牛爆發一場小小的爭執的時候,伊莎貝拉夫人已經挽著貴客的手離開了這場爭論,她勸說她的貴客坐上首位,但伯爵堅辭不就,選擇了一個背靠窗口的坐位。百葉窗已經全部打開,夜晚的清風透過那些那些垂下素馨花和石梓草的窗口吹入悶熱的大廳。魏斯心底裏長歎一聲,在這汗流浹背的酷熱中,衣冠楚楚地裝扮貴族風度實在是個苦差。夜晚的氣溫將近三十攝氏度,自己竟然穿得全套的毛料呢!可是目光所及,晚宴上的賓客們為了保住自己的派頭全都豁出去了,男客各個身著筆挺的呢絨禮服,帶著漿得硬梆梆的拉夫皺領。女賓則把自己藏在插滿了孔雀毛的帽子下麵,或在各種顏色的麵巾後邊隱藏起自己的臉龐。
“您來一點燉牛尾吧,親愛的伯爵?”招呼魏斯的是市長本人,相貌和他的太太完全相反,滿頭白發,身材精瘦,似乎馬尼拉的酷熱天氣已經把他烤幹了,“這可就是今天下午鬥倒的那頭好牛。”
“謝謝,閣下。可是我必須冒昧地告訴您,雖然蒙您盛情款待,我必須趕在城門關閉之前離開這裏,否則當大鍾敲響二十二下,我就沒法回到住處去了。我要求獲得特別出入證的申請一直沒有得到批準。據我所知,國王陛下的法令不允許未經批準的外國人在馬尼拉城內居留過夜。”
“特別出入證和居留證都需要總督親自簽發。當然您出城絕不會是問題,”市長顯得有些尷尬,“隻要有聖地亞哥要塞司令的手令,您什麼時候都可以出入城門。”要塞司令是個胡子花白的老上校,他隻是向魏斯點點頭以示回應,而後埋頭於餐盤專心致誌地大嚼大吞,花白的胡子浸泡在盤子裏,攪得湯汁四處飛濺。
“若是您不嫌棄,我們可以在這裏給您安排一個住處。我和內人,隻要伯爵殿下肯賞臉有所吩咐,都可以盡力為您效勞的。”
“閣下,我太感謝您的一片好意了,”魏斯示意他加祿仆人從他麵前端走那盆一次也沒碰過的燉牛尾,他拿起一杯雪利酒:“不過叨擾您會讓我於心不安。我已經在帕裏安(注)找到了住所,我的行李也存放在那兒。”
“天哪,您居然和肮髒粗野的異教徒中國佬住在一起,他們都是邪惡的偶像崇拜者、走私販子、賊、賭徒和雞奸者!最擅長偷雞摸狗和包庇罪犯,您恐怕再也看不到您的行李了。”一個大約被中國人爆過菊花的紳士誇張的叫了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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