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今天發行流通券的是大明而不是澳洲人,那他高舉一定是避之不及,甚至要運用一切資源去破壞,因為明廷在寶鈔上,在很多事情上都給了商人們足夠的教訓:官府的話信不得。可是澳洲人不同,流通券在海南已經運用多年,並無不妥;澳洲人素來又有重諾守信的好名聲。高舉對他們還是信得過的。喵喵尒説
他此刻並不言語,隻等洶洶的討論緩一緩,各家都發表了議論卻又沒有結論的時候才開口道:
“高某倒有個看法,說出來請諸位斟酌,”他說,“這澳洲人的新流通券剛剛發出來,好壞雖還不曉得,不過我們總要往好的地方去想,不能往壞的地方去想。鈔票發出來固然人人要用,但利害關係最密切的是我們商戶,流通券信用不好,第一個倒黴的還是我們商戶,所以我們要幫流通券做信用。流通券站得穩,咱們的生意才好做。不然市麵紛亂,行情一日三變,大夥還怎麼做買賣?”
這話和剛才滿堂都是“趨利避害”的言論相比,頓時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眾人頓時都安靜了下來。
“唷!”米老板道,“看不出高公倒還有這番大道理說出來!”
高舉不理會他隱隱約約的諷刺,道:“大家請想一想,這流通券在瓊州府已經用了四五年了,亦未聽聞有什麼不妥之處;澳洲人素來又是最講信用。斷然不會短視到行殺雞取卵之事。”
這話有理有據,眾人倒也無法反駁――在座的去過海南乃至臨高的人不少,事實勝於雄辯。
高舉接著又說道:“做生意怎麼樣的精明,十三檔算盤,盤進盤出,絲毫不漏,這是小聰明。要緊的是眼光,生意做得越大,眼光越要放得遠,大夥都是做大生意,眼光一定要看大局。”
他說著給自己點著了一支雪茄,緩緩吐出煙圈:“如今明國內憂外患,風雨飄搖。秦失其鹿,天下英雄共逐之。諸位請想,這天下英雄裏,誰實力最強?誰得本事最大?”
大明要亡,元老院要爭奪天下,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但是還沒有人這麼明白的說出來。眾人聞言都是一凜,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覺。
“……我們做生意的宗旨,就是要幫元老院打勝仗!”
“高老爺,”有個商人微皺著眉,語音囁嚅:“你的話我還不大懂。”
“那我就說明白些。”高舉答道,“隻要能幫元老院打勝仗的生意,我都做,哪怕虧本也做,這不是虧本,是放本錢下去。元老院打了勝仗,時世太平,什麼生意不好做?到那時候,你是出過力的,元老院自會報答你,做生意處處方便。你想想看,還有比這更賺錢的生意嗎?”
“這話說得是,”開口的是糧行的丁掌櫃,“縱然不給咱們什麼好處,隻要道路平靜,百姓和熙,這買賣便做得。”
高舉見有人附和,趁熱打鐵道,“不說將來的事,就說眼前的:元老院自從肅清了閩越海麵的海盜,如今福建的糖、茶、瓷和各種山貨,不用繞路走江西下五嶺,直接走海路來廣東,價錢降了一半多――你們都想想,是不是這個理?”
這番話雖然並沒有完全說服商賈們,但是至少沒有剛才那麼強烈的抵觸感了。高舉軟硬兼施,最終各家行會的會首們同意配合新幣發行,全麵使用銀元和紙幣。
梁辰龍坐著轎子回到家中,雖然高舉說了那一番話,他依舊心神不安。梁辰龍的茂康錢莊在錢業中隻是一家小同行,規模不大,但是他是梁家的同族族人,憑著這層關係,經常為縉紳們做些上不得台麵的銀錢交易往來。所以在縉紳中關係深厚,當上了銀錢業公會的會首。
澳洲人進了廣州,茂康的生意受打擊最大。因為他家與南北兩京的銀錢業的業務往來密切。廣州易幟,城裏的縉紳們有的逃亡,有的蟄居,南北交通也斷絕了。茂康與兩京的彙兌和放款業務幾乎全部中斷。眼下隻是做一些本地的業務維持。
他來到自己辦事起居的外書房,匆匆擦過一把臉,連丫環奉上的茶水也來不及喝,便鋪紙研墨,動手寫起信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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