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一物,能讓一千個這樣的半大小子能自食其力,不僅解決自己的溫飽,若是勤快,還能稍許補貼家用,張先生以為,此物有益民生否?”劉三先開了價。
前麵鋪墊這麼多,現在劉三劃出了道道,張岱也確實不能昧著良心說“廣州與瓊府生民兩百萬,一千少年,‘小惠未徧’也”。何止不是小惠,往少了說也是一千個家庭解脫了一份負擔,實際受惠的人何止三五千人?而為一地方官,做一縣宰,除非是分到了畿望緊上的好地方,否則轄下人口隻怕還沒有五千。一物便可惠及一縣生民,怎麼不是“有益民生”?
“誠若此,是為大善!”張岱歎道:“還請不吝賜教,究竟何物,能惠萬千生民?”
“哈哈,張先生來廣州時日也不短,入夏以來,這廣州城裏遍地都有冰棍不知先生可曾飲過?”劉三反問了一句。
冰棍,作為大吃貨的張岱當然吃過。他對新奇事物有著強烈的好奇心。澳洲人的各種新奇食物他早有耳聞。到了這個澳洲雲集的廣州城自然要大快朵頤。何況也方便:紫誠記名下的冰鋪每日都要給梁府送一次冰塊,除了冰塊之外,隨車而來的是各色冰棒、格瓦斯之類的冷飲。他昨天下午還吃了一根荔枝味的――這玩意跟陶瓷有關?和民生又有什麼關係?張岱一時理解不能。
“原來張先生吃過,但未見過這冰棍如何販售。”劉三顯然預料到了這一點,又順手一指,指著藥店牆角陰涼處免費贈飲涼茶的兩個布裹的大缸,一個寫著“熱”一個寫著“涼”。
“張先生不妨來看一看,其實那些半大孩子販售冰棍,用的就是這個。”
張岱心中好奇,便走上前去。兩個大缸都用素色棉布的棉套裹了個嚴實,揭開了同樣纏了布的蓋子,涼茶的藥香撲麵而來。張岱定睛一看,原來這大缸不是自己預想的陶甕,而是壁麵素白、口沿幽藍的一件瓷麵器皿。
“這是――”張岱疑惑地問了一聲:若是瓷器,以這麼大的體量,外壁這麼薄實在讓人擔心。若說不是瓷器,那壁麵又明顯是瓷器釉麵的光彩。
“搪瓷。搪瓷大缸。”劉三解釋道,“便是琺琅……”
搪瓷?嵌琺琅?那是銅器啊!景泰年的掐絲嵌琺琅器倒是頗為有名,當年但有一件便是宮中禁藏,直到如今,也隻是少量麵世,張岱自己家裏也隻收藏了不多幾樣小件。而且麵前這件大缸,通體素白,隻是口沿有一圈藍色,與“嵌琺琅”根本完全不搭邊麼!
“先生說笑了,琺琅器乃是銅胎。”張岱搖頭道。
嗯?銅器?景泰藍?劉三自己愣了。咦,好像有誰提過,搪瓷用鑄鐵做芯好像要到19世紀。
機智地回憶起關鍵信息的劉三立刻點頭道:“即能用銅,就不會想著可以用鐵麼?”至於底釉與鐵芯的吸附黏著問題就被劉三忽略了。
“鐵質堅硬,又能延展,可以做得極薄,銅貴而鐵賤,用來做內芯才能便宜又好用。先生請看,這口大缸也是遍體施釉,大體素白,留下個卷邊的口子,第二道燒藍釉。釉麵把鐵芯完全封住,這樣既得了鐵芯的堅固耐用,又有釉麵隔開鐵芯不與液體接觸,因此不會鏽蝕。隻要在裏麵墊一層碎冰,再在外麵裹一層保溫層,啊,也就是這層棉罩,便可保持裏麵裝的冰棍數個小時不化……”至於這搪瓷大缸是不是真的用了這種工藝來生產,劉三才懶得管,隻要現在把張岱忽悠住就行――反正從道理上也說的通。
“若是用陶缸或者木桶,這麼大的體量,光是容器本身的重量都夠一個半大小子受的了。若不是采用這種工藝,便隻能在街邊擺攤而售。”劉三繼續侃侃而談。
張岱心中,服氣,也不服氣。這搪瓷大缸輕便、幹淨、堅固等等好處,賣冰棍的半大小子背著這個搪瓷大缸的確可以省力許多,亦能帶更多的冰棒。但是,他在街頭見過的許多販冰的小販並不是用這搪瓷大缸,而是裏麵裝著棉被的小木箱。
他沉吟道:“劉大夫說得是。不過這搪瓷大缸似乎亦非必要,學生在街麵上見到的販冰人,用得不過是個木箱,內用棉被包裹而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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