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支七巷裏一切依舊,仿佛趙貴昨天才巡邏過,要說變化,便是地麵的道路比過去要平整些,也沒了垃圾
“阿貴,你看那邊!”謝掌櫃拍拍趙貴的肩膀,指了指前麵一堆用蘆席蓋著的東西,霍駿鳴心裏頓時出現一股不祥的預感。
“看來是屍體!”趙貴的表情也不好看,“過去看看。”
謝掌櫃站得遠遠的,霍駿鳴和趙貴職責所在,隻能湊到跟前,用棍子挑開蓋著的蘆席一角:果然是一具屍體。
“MD,這都第幾個了。”霍駿鳴罵罵咧咧地用棍子把屍體上麵蓋著的蘆席垃圾扒拉開,衝著趙貴喝道,“吖?去邊度吖!這人你認識嗎?”
“看著眼生――說實話,要是眼熟才怪了,這一看就是病死的,症狀符合。這時節誰扔病屍會往自己片區扔,還不是都跑到別處偷偷扔了。”趙貴一臉厭惡,招手把謝掌櫃也叫來了。
“是你們這街上的嗎?”
謝掌櫃搖頭表示不認識。從屍體的衣著看,應該是個貧苦百姓。
“我來拉警戒線,你趕緊去叫人。”霍駿鳴接過警戒線說道,“既然是病死的,就算是我的活了。”
雖然元老院前不久收容了全市的流民乞丐,路倒已比往年明顯減少,且死者多是急症患者。警察發出尋屍布告後,三五日內必有家屬領屍。然而鼠疫出現後,因為害怕傳染,無人認領的路倒屍開始多了起來。
接著,又出現了林默天始料未及的新情況。對鼠疫感染者和接觸者進行隔離檢疫規定發布之後,路邊的無名屍體進一步增加了。後來經過基層檢疫員報告他才明白,由於規定要求一經發現鼠疫患者或病亡者,與患者或病亡者密切接觸的人都要強製隔離。這往往意味著一大家子無論老幼誰也跑不了――都要被集體遣送到長洲島去隔離檢疫。
說到底,這個隔離跟蹲大牢也差不多,長洲島的隔離營也不是療養院,一家子住在草棚裏,不論貧富貴賤的喝粥度日,太陽曬,江風吹,大雨淋,別說是富裕人家,就是一般的平民小戶也吃不消。老人孩子體弱的支撐不住的,沒三四天就有人病倒,也有人就這麼病死了。
長洲島的惡劣情況隨著前幾批隔離期滿的人的返回傳遍全城,這麼一來,原本對隔離就抱著畏懼情緒的老百姓更不原意去了――明末的百姓不可能對“隔離”有那麼深刻的理解,隻會單純認為自己被上了另冊、當成了傳染病源頭,被“軟禁”不說,就算日後出了門也要被歧視,更別說他們還麵臨著死亡威脅:他們根本不相信被隔離後還能有人送飯送藥的事情,隻會覺得隔離就是圈起來默默等死。
在這種思潮下,竟然出現了大量家屬私自拋棄患者和病亡屍體的情況,因此他們還不時能“撿”到坐姿的屍體,一看就知道是還沒斷氣就被家屬送出來了。而這些人為了防止屍體被認出來,還往往選擇離家較遠的地方悄悄拋屍。
要在過去,要這麼幹的難度很大,大白天不論背著活人還是屍體都沒法到處跑,晚間街閘一關,誰也過不去。但是自從關帝廟人馬被取締之後,原本看守街閘的“看街的”都進了長洲島去“整訓”了。警察又派不出這麼多人管理街閘,城裏的保甲組織也不夠嚴密,不少地方的街閘無人管理,呈門戶洞開的局麵。這就給拋屍可乘之機。夜班巡警已經多次在夜間抓獲拋屍的人員。
這還了得!林默天火冒三丈,發布了嚴厲的懲治規定,並且規定但凡住戶有人員失蹤,一律視為失蹤人員病亡,按隔離流程走,這種亂象才收斂了些。同時命令各保甲輪番派人看守街閘。然而無奈於人手實在不夠,匆忙上陣的檢疫員也不是人人都能嚴格把關,私自拋屍的現象雖然大幅減少,卻仍未絕跡,三天兩頭就會有無名屍體出現。而廣州方麵的戶籍管理也隻能勉強保證常住人口,未登記人口根本無暇顧及,想查找這些屍體的來源無異於大海撈針。
“霍同誌,你看怎麼處理?”趙貴帶人回來問道。
“照例巡邏完了看看誰家少了人吧,我估計是找不著來源……”霍駿鳴無奈地說,“按規定,超過24小時,無論有無認領,屍體都得燒掉――哼,真要有人認領才叫見鬼了呢……他們在這處理著,咱們繼續巡邏吧,這個先放處理所去,今天的巡邏完事一塊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