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翔聽了半晌沒說話,聽到“詛咒法會”這個不專業的名詞,他也就大概知道沈睿明要說什麼了。前麵花那麼大精力“不談巫蠱”、“不以巫蠱論罪”,明明反封建迷信的工作他自己也參與了這麼多,為什麼現在提了這麼一個想法?這是要給我挖坑麼?劉翔不禁陷入了沉思。
倒不是他覺得沈的建議有什麼不對,而是他作為一個行政官員,不願意被人當成“不問蒼生問鬼神”的典型,能用行政手段解決的事,他是半點都不想動用宗教武器的。
何況眼下新道教正在風口浪尖,自己搞這麼一出,非得被臨高的元老們的口水活活淹死。
好一會他才開口道:“小沈啊,酷刑搞不搞可以討論,但政府不能自己出麵組織這樣的活動啊!”
“當然不是政府出麵,可以讓新道教出麵嘛――比如高舉老爺出麵……”
這當然也是個法子,不過還是有點欲蓋彌彰的意味在內。誰不知道高舉是元老院的頭號走狗。
缺少一點“民意”,對,就是“民意”!
沈睿明見劉翔不說話,便把目光轉向崔漢唐,原以為這胖子會雙手高舉熱烈擁護他的建議,沒想到卻見他挨著牆根要往外溜,不由的叫了一聲:
“老崔你去哪?”
“尿憋不住了,我去放水。”
“靠,你十分鍾前剛去過,現在又去,腎虧啊你!”
“還真有點,尿頻,尿不淨,我得找劉三把把脈……”崔漢唐嘴裏胡亂應著就要往外走。
“你不要溜,說正經事呢!”
崔漢唐見脫不了身,隻好又回來開會。見劉翔要說他“談談看法”,他隻好愁眉苦臉的咳嗽了一聲,說:
“上回公祭之後,我們五仙觀的香火旺了不少,不論是縉紳大戶還是平頭百姓有事沒事都來燒個香――雖說咱們新道教是不讚成燒香的,但是大家圖個吉利我們也不便反對,而且香火旺了說明咱的宗教活動大有可為啊!張道長在山東的事跡大家也都知道,這都說明新道教的擴展有效地抑製住了犯罪,社會安定程度大幅上升。”
“好了,說正事,你對這事怎麼看?”劉翔不耐煩他的左顧而言他的言論,直接問道。
“這個,我新道教乃是道門正派,雖然亦行符籙之術,那也是降妖伏魔――對這等施展詛咒的法術,我們是幹不來的……”
他的眼睛轉了幾圈,道:“要說辦法那還是有的……隻是不能這麼叫……”
劉翔道:“你且說來聽聽。”
崔漢唐很清楚劉翔的想法:想吃羊肉怕惹騷。沈睿明堅決不同意酷刑處置,劉翔又要借此機會“教化”群眾,這皮球就踢到自己這裏來了。
但是崔漢唐本人也不太願意接一件事,為什麼呢,第一他的十八天祈福大醮打得形銷骨立,雖有五仙觀舊人和道生供他驅使,也瘦了足足二三斤,不想再給自己找一件差事做;其次新道教自來廣州便被人狂批。這事鬧不好又是“宣揚封建迷信”。
思來想去,崔漢唐拿了一個主意來:等把死刑犯們都處決之後,屍體挫骨揚灰當肥料都行。然後散播謠言,說處決囚犯的地方有詭異,有小孩子受傷或者失蹤,有‘惡鬼害人’之類的說法。以目前的民眾普遍認知,必然是人心惶惶。再散播流言說新道教有一脈法會,專司鎮惡魂、辟邪穢,能將那邪物複散為天地本源之炁,隻是如此一來斬魂如殺人,絕了這些生魂的往複之道,與天地貴生的大道相悖,故而新道教中隻傳其法,極少行其事。這話給那些苦主聽了,必然群情洶洶,自發地去找崔漢唐出馬,“根據廣大人民的普遍要求”去搞一場。整個過程中政府除了控製輿論方向,其他方麵完全摘除得幹幹淨淨,各方皆大歡喜。
“……什麼咒術之類,我是真得不會!就糊弄糊弄吧。”
劉翔的眼睛一亮,這就對了:有民意基礎!不過他馬上又想到了第二個問題:既然有這類妖鬼的傳說,身為廣州市長不堅持唯物主義原則積極主動的去破除封建迷信,反而縱然百姓把問題交給宗教組織去辦,這好像也說不過去……
“我看這事不是不能辦,但是第一,要界定私人、民間的性質;不但元老不能出麵,連高舉這樣的‘我們的人’也不宜露麵主持。最理想的是讓苦主們出麵。”劉翔說。
“苦主們當然樂意!隻要給他們一個暗示!”沈睿明很熱衷於自己的想法。
“嗯,那妖魔鬼怪傳說也不要搞,眼下安定人心才是關鍵。現在是人心初定,犯不著再弄一些事讓百姓們心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