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龍門賬,但凡發生,就入四項,進繳存該。最簡單的說法進就是入錢,繳就是出。存為資財,該就是欠賬。進該、存繳、進繳、存該是墨(西漢時開始中國有了紅記出墨記入的傳統)就是贏利,兩條線算盈虧,便是合龍門。”言罷徐師爺頗有些得意,以他的修為從黃平剛才的言談之中已經明了了這澳洲記賬法的核心要義,所謂複式也不過就是一事兩記,那什麼什麼等式和這合龍門時候看帳平也差不離。
他輕撚著胡須麵有得色的看著眼前兩個後生。這個黃組長行事已經頗像澳洲人,不過細看之下大約是出身下人,書恐怕也沒讀過;倒是這個新來的曾同誌,舉止進退很有一些讀書人的氣度,聽聞他是這廣州新考錄的“公務員”,一個讀書人,剃發易服做這澳洲人的胥吏,雖說接下來少不了飛黃騰達,到底也是奇裝異服,斯文掃地,唉……
“那這麼看來,徐師爺讀懂這賬,比著做應該沒什麼太難的了?”黃平打斷了徐師爺越飄越遠的思路。
“這個,慢慢讀應該沒問題,”徐師爺倒也不避諱,“就是做賬,恐怕還要再看看,年紀大有時候就算明白,下筆的時候也拐不過來這個彎,還請兩位多體諒體諒……”
“好說,好說,”黃平點頭道,“因為大家第一次使用新記賬法,所以我們會給大家一個緩衝期,大概三個月左右。這個期間我們隨時會過來檢查賬目,發現錯誤及時可以整改,不做處罰。”
“那就是體諒我們了。”徐師爺拱手謝道。
“還有一件事,你們的公司化改製進行的這麼樣了?”
這是廣州財稅局秉承財經口的指示,在廣州推行的重點工作之一。傳統工商業企業,很多都是家企業不分的,就如同高舉這樣的海外富商也不例外,經營和生活消費用款不分,稅收工作就很難核定具體的資本、經營成本和利潤,也就無法做到“科學”、“精確”的收稅。甚至連經濟普查都很難展開。
“此事高老爺已經吩咐過,賬房正在辦理,”徐師爺不徐不疾緩緩應道,“實在是高老爺名下的店鋪產業甚多,外麵還有參股的,情形很是複雜,要一筆一筆的厘清,著實是快不起來,請幾位多多見諒。”
這話說的滴水不漏,公司化改製本身是件非常複雜的事情,對高家這樣的工商業大戶更是如此,所以財稅局本身對改製就是給出相當寬的時間表的。黃平的提醒也隻是一種“持續性政策壓力”,以免大戶們覺得這不過是一陣風,刮過就算完。
從高家出來,將近正午,倆人肚子裏嘰裏咕嚕直叫喚。徐師爺沒有留飯――澳洲人的規矩大家都懂――就算留了,他們也不敢吃。
曾卷道:“黃組長,我請你吃頓飯吧。算是慶祝你高升。”
“這個不合適吧。”黃平說,“再說我就是工作調動,怎麼好說是‘高升’。”
“嗬嗬,你就別謙虛了。”曾卷平日裏便與他稱兄道弟,此時更是有意將關係更進一步,“就到我家的茶居去好了。吃幾碟點心充饑。我家茶居的點心在附近也算有些小名堂。”
黃平猶豫了下,覺得也沒什麼不妥。本身他們外出辦事照例有餐補,大不了去了之後付錢就是。他早聽說廣東的茶點舉世無雙,但是到了廣州很久,除了食堂之外還真沒吃過什麼廣東茶點,當下點了點頭:“好吧,那我就叨擾了。”
小冰河期的廣州春天非常舒服,廣州財稅局第一個征收期順利結束,張筱奇兌現了她之前的承諾,給征稅大廳的姑娘們申請了兩天的假期,讓這些自打踏進廣州就一直在財稅局大院裏麵連軸轉形同“軟禁”的孩子們好好放鬆一下。當然她也沒忘了給自己一天假。要說這廣州,還真沒好好逛過呢。
廣州城自鼠疫結束之後,經過劉翔和廣州警察局的大力整治,公共衛生狀況好了很多,大量的違章建築“偏鋪”被拆除之後,原本“腸梗阻”一般的要道交通也暢快了許多,雖說清溝挖渠的工程尚未全部完工,但是整體城市麵貌已經好了不少。起碼不再是文德嗣口中“惡臭垃圾堆”了。
不過要說和橫店影視城裏的“古城”相比,這廣州還是有些破敗,要說有什麼吸引張筱奇來“遊覽”的,無非是這原汁原味的17世紀的風土人情了。
廣州的治安經過幾次“治安整肅”之後,城牆之內的安全指數已經上升到了“藍區”的標準,元老在該區域內隻要攜帶武器,可以毋須配備警衛人員。不過為了安全起見,市警察局還是配備了兩名總務十課的便衣警衛在遠處跟隨保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