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說了些話語,半響忽然隔壁又傳來了吼叫聲:
“楚小冉我丟雷老母!!!”
“怎麼了?發瘟牛。先前還說人俠女嘞?!”
“老子前幾天收的那張鈔票,便是假的!撲街的楚小冉,放跑了姓史的!幸虧沒跑了姓林的!不然老子新收的鈔票怕不也要成假的了!”
“新收的到底是真是假……”
“真的啦!銀行說假鈔很少。白天一眼就能看出來,天色昏暗的時候容易上當。不過還是仔細教給我老婆如何辨別真假了。”
“啊喲,你會不會?幫我看看這幾張票子。”
“好說好說,來我看看。這張,這裏,這裏,這裏……嗯全是真的……好啦好啦,掌櫃的你可以放心了,你運道旺,這幾張全都是真的啦!”
“哎喲,真是謝天謝地。這是昨個的營業款,我這小本買賣,一天才幾元錢的流水!要是當真有天發現鈔票都是假的,我也隻好跟楚小冉一樣上吊咯。”
“要是澳洲人不發票子,隻用銀元,就更好了。”
“也不能這樣說,票子還是比銀元方便些。若是有朝一日出遠門鈔票銀元都不用帶,就更方便了……”
“這哪裏要有朝一日,比如大戶們出門從來不帶錢,到處都能掛賬……”m.X520xs.Com
“那也是有字號的店!街麵上賣粉麵的他也能掛賬?他認得你是誰哦!再說我們也不是大戶啊。”
“來,來說不定真有一天出門不帶錢就能花錢呢,哈哈。”
“你發哪家的清秋大夢……”
“來來,再來一杯格瓦斯,喝了不上頭……”
“這甜水我才不要喝!來來,看我這瓶果子酒――最妙不過,是從臨高來得正牌澳洲貨!”
發瘟牛原本就喝了不少格瓦斯,又喝了果子酒,兩種酒一混合,沒多久便有了醉意,眼見天色漸晚,他還記掛著家裏,便一個人先告辭出來了。
發瘟牛的家就在南城,出得酒樓,被江風一吹,原本昏沉沉的腦袋也清醒了幾分,隻是腳下發軟,走起路來難免跌跌撞撞。他走走停停,好不容易走到紙行街路口,一個不穩卻撞到路過的小轎上,這一下撞得頗重,兩個轎夫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沒把轎子翻倒。
轎旁的家仆一把揪住發瘟牛的衣襟,罵道:“你不長眼是!怎麼走路?”兩個轎夫也作勢擄起袖子便要來理論。
發瘟牛一見這勢頭便知對方多半是什麼“老爺”,要在過去,別說他不占理,就是占了理也得趕緊求饒陪不是。如今可不同了,澳洲差佬滿街都是,若是動手抓到差館裏去,什麼老爺都不頂用――如今縉紳大戶們等閑不敢在街上和人發生紛爭。何況他還是“有票”的“輿論引導員”,算是澳洲人的半個“自己人”。他又喝了酒,酒壯慫人膽,存著心要吵鬧,梗著脖子強詞奪理道:“一條大路人人走得,你坐轎子的怎麼不看著點路。”
跟轎的兩個仆役著惱,便要動手“教訓”發瘟牛,轎子裏卻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他喝多了,你們莫要與他紛爭,走便是。”
家主發話,仆役們這才放過發瘟牛,悻悻的抬起轎子便走。發瘟牛得意洋洋,道:“這廣州的天下可不是你們的了……”
轎子上的主人並沒有聽到發瘟牛的這家夥,轎子在夜幕中輕快的前行著,進了紙行街,很快抬到了一座店鋪門前。
這裏即叫“紙行街”,過去便是以“紙行”雲集而著稱的。不過自打澳洲人大量傾銷各種“臨高紙”到廣州,土紙收到嚴重衝擊。這裏的紙張亦十不存一,餘下的要麼是替澳洲人經銷紙張的,要麼是做一些特殊用途的紙張。因而街麵上甚是冷清。
這家店鋪門臉不大,懸得招牌是亦是“紙行”。天色即已落幕,夥計們正忙著上排門,摘幌子。見轎子過來,一個個恭恭敬敬的肅立。管事的從鋪子裏搶上幾步迎了過來,道:“東家……”
轎中人沒有說話,隻點了點頭。轎子便直接抬進了店鋪旁的一扇大門裏去了。
轎子落在院子裏,郝掌櫃從轎子裏出來,他大約四十出頭年紀,生得俊朗儒雅。因為行二,大家都叫他“郝二”“郝二爺”。在廣州市的工商稅務登記冊上,郝二是這家“合生誠”紙行的老板。
他沒有和掌櫃和夥計寒暄,而是自顧自的進了紙行的後院,隻有貼身的仆役跟隨著。
後院是他的居處,不過這裏並無眷屬――郝二的家眷據說都在鄉下的田莊裏住,這裏隻有“日常使用”的“通房丫頭”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