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明國的布,還是東洋、西洋、南洋的布,開幅都沒有這澳洲布大。”
手工織造的織物,受限於的人的雙手伸展幅度,因此門幅普遍比較狹窄。門幅狹窄對做衣服來說似乎還沒什麼大問題,但是對製作床單、被褥、旗幡等大尺寸的物品,就會增加許多的工作量。
“……莫非,這就是機器織得布?這樣的門幅,非人力所能為。”
“客官果然是內行!”店夥連連點頭,“這些都是澳洲機織布。”
“這些機織布不多吧?我在大陸上很少見到。”
“客官說得是,的確少見。”店夥說得入港,見來人舉止談吐都是大陸上來得同行模樣,便將櫃房的掌櫃請來相見。
掌櫃姓安,四十多歲,長著一張上人見喜,胖嘟嘟的中年男人的麵孔,二人見過禮,寒暄幾句。陳霖秉承“見人隻說三分話”的原則,隻說自己是第一次從廣州過來辦貨的。柯掌櫃當即請他到櫃房“奉茶”。
陳霖見時候還早,又有本地的商家相邀,不失為一個了解本地情況的好機會,便欣然應允。
二人在櫃房落座,夥計送來茶水,互通姓名,聊起了市場的行情。陳霖說了些廣州的紡織品行情和新聞,又聊起了本地的情況。
這位柯掌櫃很是健談,聊起本地的織物市場頭頭是道。
原來這臨高的紡織品市場上的零售並不像過去明國時代分得細。雖說也有專門銷售綢緞的“綢緞鋪”,專門銷售棉布和棉花的“花布鋪”,還有“絨緞鋪”之類的各色名號,更多的是什麼織物都經銷的“麵料鋪”。柯掌櫃的經營的“瑞和祥”,便是一家包羅萬象的“麵料鋪”。
“……整個海南不敢說,但是要說在臨高本地,能比我料子花色更全的,那就隻有合作總社商場了――便是友誼百貨商店也不見得有我這裏的貨色齊全。就說我這店招,也是元老親筆書寫呢。”掌櫃的說起,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難怪店招上的字形似而神散,陳霖暗暗吐槽,這字還不如爹寫得好。
瑞和祥經營的內容,從綢緞、棉布、麻布、呢絨……一直到海南島特產的產量極少的“芭蕉布”無所不包。要說產品的種類,真可以算是全類了。
然而從銷售來看,如此種類繁多的麵料,大多都隻是“陪襯”,一年到頭也銷不了多少。能大宗銷售的,主要集中在棉布、麻布和呢子上麵,綢緞的銷量很少。
“……本地百姓,對綢緞大多不感興趣。”安掌櫃道,“銷量不及各種布匹的一個零頭。”
“莫非是價格太貴?”
“非也非也。”安掌櫃連連搖頭,“本地雖說不產綢緞,但是從各處進口來的綢緞很多,並不稀罕。”他隨口報了幾個常見品種的零售價――雖然臨高是以“米”來計算的,但是陳霖很快便心算折換成了裁衣尺。價格和大陸上相差無幾。
“價格和大陸上幾乎一樣……”
“雖說零售價一樣,畢竟是遠道運來得,所以在這裏賣一個綢緞尺頭,其實比在廣州要掙得少,聊備一格而已。”
“既然價格不貴,為何大家不買呢?”
安掌櫃說這話說起來就複雜了。以臨高的總人口和能購置絲綢服裝的“中等收入”人群來說,臨高的綢緞零售銷量至少不會低於廣州。然而這批原本絲綢消費的主力,卻大多是“吃澳洲飯”的歸化民。因為元老崇尚“簡樸”,所以歸化民平日裏穿著的都是布或者呢製的服裝為主,綢緞服裝就吃不開了。
“相比小哥也知道,‘上有好,下必效之’,這元老身體力行不穿絲綢衣服,便是買得起穿得起的人,也漸漸地不願意購買了……”
“是,這我在廣州亦曾聽人說過,說這叫‘流行趨勢’,也叫‘時尚’。”
沒想到這兩個從李幺兒那裏現學現賣的澳洲詞彙卻讓安掌櫃頃刻對他刮目相看。
“想不到陳小哥對澳學也有鑽研!”語氣頗為激賞。
“不敢不敢,也曾承蒙一位元老指點過一二。”
“能有元老指點,便是莫大的福分。”安掌櫃連連點頭,“不錯,就是這流行時尚,澳洲人喜歡用西洋人的呢子做衣服,本地也就跟著流行起來了。天氣一冷,都是穿呢子衣服的……”
所以這綢緞在臨高的銷售呢,也著實可憐,安掌櫃說,若非本地新遷徙的外來大戶不少,還有服用綢緞的習慣,銷量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