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節 焚樓(二)(1 / 2)

第八十七節

說道此處梁存厚稍息了片刻道:“怕隻怕當朝諸公如對東虜,剛愎自用,此書獻上若不被重視,始終不識髡賊麵目,妄動刀兵,貪功浪戰,重蹈王督覆轍,若如此便是十萬大軍也隻是徒耗兵馬虛擲軍資,可這朝廷,還如何禁的住這般折損。髡賊最重實務,而我讀髡書愈久愈是深以為然,現下東林君子、複社領袖人人袖手清談、黨同伐異,治軍無能、治民無方,不能整器械、聚錢糧,亦不肯稍舍善財與國分憂,而內有流賊、外有東虜、髡賊,長此以往,怕隻是、怕隻是……”說到此,梁存厚再說不下去。

沉默片刻,他突然大聲說道:“十年,至多十年,天下必將傾頹,到那時山河淚盡、神州陸沉,屆時禮樂淪喪、服章盡毀,此等碌碌之輩又當如何?平時袖手談心性,臨危一死報君王嗎?還是良鳥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侍?如此於天下何益?於生民何益?那鐵輪車的哐哐聲,那火輪船的嗚嗚聲,那髡槍髡炮的隆隆聲,難道就驚不醒朝堂之上的袞袞諸公,叫不醒悠遊林泉的聖賢君子?難道他們就不能張開眼看一看這閩粵之地!看一看這大千世界!看一看這千載不遇的變革嗎?這天下,變了!”說完,梁存厚雙手撐著桌沿,昂著頭,緊閉著雙眼,熱淚噙在眼中,胸膛劇烈的起伏著,久久不能平息。

喬岩靜靜的聽著,待梁存厚稍稍平複,沉聲道:“梁公子,萬不可自怨自傷,且留有用之身以待來時。我短時不會再來,您這府上怕多有關礙,入府時我見府中四門或有茶肆或有食攤,皆開張不久,往來諸人多有可疑。再者髡人有千裏鏡,若隱於民居坐探,實難發現。雲二哥所述之事盡在信中,請梁公子閱後即焚,府上諸人現下也要小心,非可靠交心之人萬不可輕與重托。少時公子派人送我出府,此間凶險,我不可久待,公子保重。”

說完退至門前將門打開房門,高聲道:“公子安坐,小人告退。”說完轉身而去。

梁存厚強作歡顏道:“去吧,與舅父舅母說我改日上門拜見請安。”

喬岩走後,梁存厚坐於太師椅上,輕撫著脖頸緩聲自語道:“六陽魁首,不知何人來取?不知市價幾何?”

楊草站在開放式辦公區門旁的穿衣鏡前,仔細地調節著攜行具的背帶,然後將手槍插入槍套,楊草頭上戴著個杭州攢的假發髻,上身穿著一件淺灰對襟窄袖衫襖,外麵罩一件垂至膝上的石青色比甲,下身穿一件挑絲褶裙,比甲內用一根繩子同時固定著三點,外麵用一根挽著活扣的帶結係著,隻要拉開帶結三個固定點會同時解脫,讓整個比甲立刻敞開,方便快速出槍。比甲腰部改的較為寬鬆,以掩飾暗藏的武器,灰暗的色調讓她可以泯然眾人,這身衣服讓穿衣鏡中的楊草顯得臃腫而平庸。她稍微舉起雙手,做了一個抬臂後仰,然後輕輕扭動腰部左右活動了一下,又做了兩個彎腰觸地,當確認一切無可挑剔時才滿意的衝著鏡中的自己笑了笑,對她來說,這是個難得的表情。辦公區內的辦事員和情報官不時抬起頭好奇的看向她,而她對周圍的一切目光都視而不見。

徐桐斜倚在辦公區的門框上,看著她的背影,憋了一會,終於忍不住說道:“你沒有必要去一線,作為一個情報官僚,你的崗位在這裏,記得嗎?趙局長說過,理想狀態下情報機構有三分之二的情報官員在總部做資料的整理和分析,而隻有三分之一在外麵招募情報員或辦案,而你,是我們的大腦。”說完他用右手食指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楊草頭也不回的道:“理想狀態?我們是嗎?靠那些隻受過短訓的土頭土腦的情報官招募的連名字都認不全的偵察員嗎?如果可能我會將所有堪用的人都派出去值外勤。”頓了一下,她道:“我需要接觸一線來保持狀態。”

徐桐道:“可萬一有危險……”

楊草打斷他道:“什麼危險?這裏是廣州,難道還會有人頂著你的腦袋來一槍嗎?你在局裏留守,這是命令。”說完,楊草轉過身,一肩膀將倚在門框上的徐桐撞開,快步消失在門外。m.X520xs.Com

楊草的馬車吱吱嘎嘎的向著梁府的方向行去,這是一輛外表偽裝成起威車馬行的兩輪大車,大車外表普通而陳舊。這種馬車是前些由起威引入的,多是用來輸送笨重貨物。屬於街道上常見的車輛。為增加隱蔽性,拉車的馬匹和車前懸掛的起威車馬行的編號牌會隨時更換。與外表不符的是,馬車結構進行了一定的改裝,行駛機構更堅固,空間利用率更高,輪軸附近做了兩個底廂用作儲物,車廂具備一定的防護能力,車內廂底放著一具八倍雙筒望遠鏡、一盞提燈和火柴、少量服裝、廣州地圖、尺、筆、本、水壺、幹糧,有時還會攜帶一部相機,但作為管製器材申請手續十分繁瑣,平時馬車作為支援車輛,必要時可以作為一個臨時觀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