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木心想:他們能有什麼重大事項呢?不用想也是為了為下一步反元老院的活動進行某種鋪墊,畢竟最近我們給梁存厚和各家地方勢力的壓力較大,他們肯定有所察覺。這場會議多半是為了商量某種對策或者決定某項重大的決策……
他問道:“有沒有可能直接在盟會上把他們一網打盡?”
楊草搖搖頭:“帖子上隻是個集合點,每張帖子上的地點都不同,到地方會黑布蒙眼由專人接引。每名與會者隻能攜帶子侄弟子一人,長距離跟蹤,敵情、地情不明,臨時組織突擊不可能成功。”
午木問:“你們是怎麼打算的?”
楊草遲疑了片刻,終於把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打進去!隔著窗戶紙永遠看不清。”
“派誰?太冒險了吧?”
“徐桐,他沒有在外人麵前露過相,比較沉穩,別人我不放心。”
“必須派我們自己的人去嗎?通過什麼渠道?”
楊草點頭說:“很多事外行看不到、看不懂,無法分辨信息的重要性。時間太緊,也沒有其他合適人選。渠道通過李百頃,他是廣州破城時的內應之一,按照咱們的要求城破後潛伏了下來,之後搬回老李圍居住,始終沒有暴露,他的一個兒子被化名秘密吸收進了市政府,也沒有公開。非常可靠,可以肯定不是兩麵人。老李圍是大莊子,內有四十餘個後生加入天門道神會,都在他門下,徐桐將會以他外地堂侄的身份隨同參加本次盟會。至於危險……”
說到這楊草看了一眼旁邊的徐桐,徐桐笑了笑,接口道:“我們,不就是幹這個的嘛。”
午木沉默半晌,終於道:“做好接應,注意安全。”
鐵梁寺外,木石道人目光幽深的望向麵前的層層蘆葦,低沉無言,黑暗在暮色中無盡的鋪陳出去,抹起木石道人向晚的身影,如同陰伏的魔鬼,等待擇人而噬。
此地是珠江三角洲中水網地中的一處“積沙”,十分偏僻。多年前,也不知道哪裏來得善男信女,在此地建起了一座小小廟宇,請來幾個和尚,供奉神佛。然而年深日久,廟宇荒廢,寺內僧侶散盡,連佛像亦不存,隻殘留三間殿宇。連本地人亦不知此廟原名何寺,隻用“鐵梁寺”代稱。
鐵梁寺地處沙洲深處,四周河汊河汊港灣密布,長滿了蘆葦和紅樹林,若非熟知河道的本地疍戶,連進寺的路跡也尋不到。因此多年前便為匪類所盤踞。好好的一處修法之處,竟墮為匪窟。
黑夜已沉,鐵梁寺偏殿內,一張舊桌,擺著幾道肉蔬兩壇劣酒,木石道人與一長臉大漢分坐左右,那漢子不滿四十,體態雄健,麵色陰鬱,行止沉穩。木石道人站起,右手持壺,左手略擋扶著右手衣袖,欠著身子,先為大漢斟上一杯,又為自己滿上,雙手平舉至胸前,敬道:“此事多賴雲兄籌劃,得以薦至薛座帥麵前,方成此事,無以為敬,且請滿飲此杯。”
雲霆卻隻單手略舉了下酒杯,一口幹了,淡淡道:“雲某一個開缺去職的廢人,當不得道長謬讚,當日若無梁公子施以援手,資以糧秣,怕是我等兄弟或衣食無著、或聚嘯山林、或淪為髡賊刀下之鬼,道長既持公子信物尋我,公子信中又重加囑托,雲某自當全力以助,隻我兄弟稀薄,數十手足聚斂不易,不可輕擲生死,打殺之事莫攀扯我等,醜話先明說在頭裏,道長要心下清楚。”
木石道人微微一笑,道:“過慮了,不說雲兄所部長於刺探鑽營,隻說當日王督數萬大軍於髡人亦不過彈指灰飛,我又豈敢存此妄念,此次全賴雲兄居中斡旋聯絡,拉來天門道神會、佛香會、一宇混元道、青石寨等諸位義士,成就此次盟會,屆時同聲一氣,諸道合一,搖撼地方,未始不能成事。”
雲霆隻冷冷看著木石道人,道:“實言相告,雲某以為現下不宜輕動,如今廣府耳目森嚴,蛛網密布,往日城內外府衙各部中留用舊人多被革、替、查、拿,諸般消息漸漸斷絕,髡人腳步緊密逐次逼來,梁公子與我信中言說此次資以重金,但日後恐再難托帶。想來其行事怕已為髡賊所查,我觀公子信中似知事不可為,已有托付之意,是要以身全節,我等攀附之人,既覺事已難諧,不如就此散去,如此尚可保全各自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