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節 庵中密謀(1 / 2)

林洊見他神情遊移,知道他母親病重,心中焦慮,便道:“今日為師尋你,是來幫你,日前一位多年摯友邀我今日參加一場密會,聽聞與會者中有一位得道高人,對醫術頗為精通,說不定能治你母親的病。”

張家玉一聽,立刻來了精神,便吩咐妹妹石寶好好照顧母親,告別父親跟著林洊往篁村去了。

張穆得知相聚之處為李雲龍的道場後,顧不得多想,急命小廝備鞍,一路快馬加鞭,路上也未遇到阻礙,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篁村。比起南華寺、華首台、光孝寺等佛門寶刹,嚴庵的規模甚小,是一處典型嶺南建築,僅兩進,灰色磚牆,灰塑脊頂。因為地處偏僻,又是新建的寺廟,來此燒香之人很少。

係好寶馬的韁繩,張穆扣響了緊閉的大門。片刻後,門後走出一位身形消瘦的禿頭和尚。沒錯,正是李雲龍。

張穆頗為驚訝,沒想到久不見煙客,竟憔悴如斯。他激動地將雙手放在李雲龍的肩膀上,道:“煙客,別來無恙!”

“阿彌陀佛。穆之,一別數年,甚為思念。”李雲龍神色淡然地答道。

二人步入庵內,談了些天下事,李雲龍似乎不甚關心。張穆倒不奇怪,他知李雲龍曾為袁崇煥軍中幕僚,自袁崇煥死後,李雲龍憤恨歸鄉,看破紅塵後毅然選擇落發為僧。昔年李雲龍與他同旅榻,煙客謂之曰:“君血性男子,獨不知豪傑不能為之事,當一回頭,英雄伎倆皆癡也。”

從此世上再無那個“不謂書生能脫劍,遠攜蕩子去從軍”的李雲龍。遙想當初袁督師幕中英才薈萃,如今卻都凋敝零落,不知都散在何處了!

張穆問:“煙客既然不願過問世事,今日又為何在此相邀?”

此時,身後傳來腳步聲,來人道:“穆之休怪,今日是我相邀。”

張穆定睛一看,來人是蘇觀生。蘇觀生,字宇霖,東莞城內人。據張穆所知,此人科名不顯,天啟七年三十歲時方入郡庠,崇禎七年拔貢,這是未能考取舉人的生員的進學途徑。張穆不好儒而好豪俠,誌不在科舉,因此與蘇觀生來往甚少。

“敢問蘇先生相邀何事?”張穆問。

“自然是反髡複明。”蘇觀生毫不掩飾地答道。

“先生就不怕我向城中假髡舉發?”張穆笑道。

“今日相邀之人俱為忠君體國之誌士,消息必無泄露。”蘇觀生自信地答道,“隻是城中髡賊耳目眾多,不得不借二嚴大師(李雲龍)寶刹一用了。”

“哈哈哈,看來蘇先生籌備多時了。”張穆笑了起來。

不多時,庵中陸陸續續來了二十多人,大多是本地豪門之人。嶺南地區自古迷信盛行,民間充斥著各種神佛信仰,寺廟宮觀眾多,且作為宗教場所,各色人馬都可能進出,因此用作掩護最好不過。與會人等到齊之後,庵門便再次緊閉,謹慎起見,還留了人在門口放風。

蘇觀生環視一周後,對眾人拱手拘禮,道:“眾位來此,均是至親摯友相邀,乃知根知底之人。如今山河劇變,廣府陷於賊手,我輩世受國恩,自當奮力一搏以報聖天子。”

話音剛落,立馬有人附和道:“沒錯,這群海賊一看就不是什麼大宋後裔,不僅不承認前朝的功名,收了我等免稅的特權,還說要重新丈量土地,征收高達五成的土地累進稅,簡直可惡至極,一定要把他們趕走。”

“是啊,連養幾個奴仆都要交稅,已經有人喊出了元老院‘萬稅’了。”

“沐猴而冠,海外蠻夷也配收我等的稅!讓他們滾出東莞!”

一時間群情激憤,大有打進縣衙將一眾假髡撕成碎片的架勢。

蘇觀生用手示意眾人安靜,道:“眾位能夠同仇敵愾,聖天子若知曉,必定十分欣慰。但髡賊入寇已然兩載,根基日深,賊軍入城之日尚不能抵擋,何況今日乎?若要反髡,一定要從長計議,拿出個對策方可。”

“蘇先生有何良策?”一個名叫李貞的年輕人問道。他與黎遂球友善,崇禎初年曾在京城國子監讀書,也與陳子龍交好。

蘇觀生道:“俗話說,一根筷子易折斷,十根筷子抱成團。我認為今當廣結義士,暗習兵法,籌措火器兵刃,待朝廷征討大軍一到,我等立即響應,裏應外合,驅逐髡賊!”

“蘇先生,髡賊來後施恩於莠民,民為賊所誘,我觀今日聚會之人二十有奇,忠義之士寥寥稀闊,如何成得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