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舒知到得博羅縣城,在客棧將歇了一日,打聽了這藥市距離縣城還有五六十裏路,要去得話須得趕早,入夜前才能到。店家見他是個讀書人模樣,便建議雇頭毛驢代步。不然還要在途中打尖過宿,十分不便。
“不礙事,某的腳力強勁,一日走上六七十裏路也是常有之事。隻是不知道這道路平靖否?”
“自打澳洲人來了之後,道路倒是平靖。隻是路上客人最好不要落單,”店家道,“與人結伴而行,方能保得平安。”
惠州雖然號稱客家四州之一,實則廣府和潮汕人也很多,三個民係之間都有矛盾,村寨之間常有衝突。山區也有瑤人活動,所以治安上絕對算不上有多太平。元老院的“光複”也隻能說是恢複了基本社會秩序,出遠門還是要小心謹慎才行。
好在這裏已經沒有公然明火執仗的土匪團夥,對於客商來說還是安全了不少了。
袁舒知問明了路徑,第二天一早便出發了。
去藥市的道路並不荒僻,羅浮山在唐代開始就是一座“修仙”的名山了,是道家第七洞天,三十四福地。據說葛洪也曾在此修煉。所以名頭十分的大,山裏山外,寺廟宮觀林立,香火極盛。
而這藥市就設在羅浮山山麓的衝虛觀旁。這個藥市的曆史十分久遠,宋代即有。到了明代和廣州芳村花市、合浦珠市和東莞寮步香市一起被稱為嶺南四大集市。興旺的時候,藥鋪、藥攤連綿長達好幾裏,不但輻射兩廣和鄰近各省份,連東南亞的客商來此交易。
袁舒知到得藥市,一看不由驚掉了下巴,這哪裏是什麼“市”,簡直就是個“縣城”了。
除了沒有城牆,沒有衙門之外,這裏的繁華很多小縣城都比不上。.伍2⓪.С○м҈
此地沒有衙門,隻有個藥市公會,就設在衝虛觀內。袁舒知知道自己既然打算日後在這裏廝混,最好先去摸摸底,看看本地有什麼規矩,免得誤觸了惹來麻煩。
到得觀內,果見懸有“禁牌”,又有石刻碑文數塊,有“市約”,“惠州府正堂曉諭”“博羅縣正堂曉諭”等等。袁舒知看了看,多是對商旅的各種規範,對他這號人並無什麼具體的要求,無非是不得作奸犯科雲雲。
這裏客商雲集,自然是有客棧的。亦有起威的分號。隻要沒有特殊原因,他大多下榻在起威,一則幹淨,二來私密性強。
在客棧安頓之後,他便在藥市巡遊起來,舉著他專門訂做的“代客做帳報稅”的幌子在藥市裏轉悠起來。
然而,事實和他想象的不同,這門生意在廣州、佛山等珠三角各地雖然方興未艾,大有“新興職業”的意思,但是出了“深度治理區”,商戶們對新財物和新稅製所知甚少,而地方的財稅局也無力全麵推行。所以本地對這行當的需求量並不大,袁舒知在藥市招攬了兩三天的生意,隻做到一家,卻和新稅製無甚關係,隻是幫著攤主把他隨手記下的流水賬厘清登記而已。
袁舒知一打聽之下才知道,目前藥市用得稅製還是近似定額稅一般的製度,由藥市的公會統一繳納“地租”給博羅縣財稅局。這個其實就是延續過去大明的製度。
地租之外,便是藥市的貨物進場收“進市稅”,出場收“出市稅”。按照藥材的每日“公估價”的一定比率收取。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稅費,因為稅費簡潔,商人們都稱便,樂於交稅。不論是博羅縣還是惠州府,不費多少力氣便能收取大量的稅金,加之專業人員匱乏,所以也沒什麼動力來搞“新稅製”。
自然,袁舒知這“代客做帳報稅”也就沒了客戶,在藥市混了四五天,隻做了三檔小生意。
錢他自然還有,畢竟出差在外,身上總有一筆差旅費。但是自己若是幾天沒生意,還做出衣食無憂的模樣,未免太過違和。所以也隻能做出一副三餐無繼,節衣縮食的模樣,四處尋覓,想先找個活計在本地安頓下來。
沒想到他找活計的並不順利。
“咱們這不認識你。”
“你誰呀,這裏用得都是掌櫃的親戚同鄉,你一個外人也想來搶飯吃,趕緊給爺滾!”
“我們東家小老婆的兄弟還安排不過來呢,走走走,趕緊走。”
“我們這都是本地幾輩子的老人,不用外人。”
……
倒也不是沒有店鋪願意雇用他,但是在這裏用人還是老規矩:要有鋪保。在珠三角的深度治理區裏,因為警政和保甲製度完善,鋪保製度已經廢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