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山之國臨淮海,與荊山隔河相對。頂峰如被利劍削平了一般,上有巨石如婦人坐於山崖,世稱“望夫石”。相傳,禹娶塗山氏狐女女嬌,婚後四日便離家治水,一別十三年。女嬌每日南眺,望穿秋水,終於化而為石。
白則抬頭看著那月色中靜靜望著百川的“望夫石”,忽然想起那日楚言私下和他說過的話。
回頭去瞧,楚言感受到白則的目光,也看了過來,還以為他是要入狐族領地覺得不安,便安慰道:“狐族因為總被文人編排,所以名聲不好,實則都博學多才,重情重義,是最明事理的。”
白則知道楚言誤會了他,但也沒多解釋。
虞淵走到白則身旁,伸了手給他:“別往下看。”
白則點了點頭,握住了虞淵的手,下一瞬,就被虞淵牽著飛到了半空中。
夜風冷颼颼地往衣領裏鑽,騰空的感覺依舊令人心跳加速。白則下意識地摟住了虞淵的腰,抬頭,才發現正對著望夫石,那婦人細長雙眼,長臉頰,是狐狸麵相,卻又媚而不妖,甚至帶了一種令人向往的神性。
白則正看著,就見著那石像朝他眨了眨眼。
白則嚇一跳,就聽那石像開口道:“虞判官、楚判官,恭候多時了。”
虞淵與楚言闊衣闊袖的懸浮在倒映著星光的淮河之上,衣緣上流光溢彩的霞光,呼應著頭頂一彎新月。
那新月照著石像坐著的山崖下方,竟顯出了半月的影來,那影漸漸滿上,成了一個圓形的山洞。
三人飛到那山洞前,虞淵先彎腰進去,隨後將白則拉了進來。
這山東黑漆漆的,可隻往前踏出一步,便已從洞穴裏走了出來。
跟前的光有些刺眼,白則下意識地擋住了眼,等稍稍適應了,抬頭就見著,這洞中竟也有日月。
那一日一月懸浮在玄空之上,各執掌著半邊天,將山洞分成了陰陽兩界。
“那是……?”
“日精和陰暉。日精主晝,陰暉主夜。”虞淵牽著白則邊往前走邊解釋道,“它們每交替運轉一周,便是一日,此處一日,人間一年。凡是跟狐族回來的,都要在此處停留百日,方可入得狐族地界。”
“這又是為何?”白則有些不解。
“這跟著狐族回來的,自然是愛上了狐族的癡情人。”楚言跟在二人後頭道,“狐,五十歲能修成人形,百歲能知千裏外事,千歲能與天通,是為天狐。天狐多為族內長老、族長。狐族因著人間險惡,便立下規矩,天狐不可擅自離開洞府,若是與人相戀,也不得居於人間,必須要回領地,以免凡人包藏禍心,節外生枝。且這天狐的戀人,在入得狐族領地前,需得在此處留個百日。此處一日,人間百年。即便那人反悔了,出去也已是滄海桑田,親眷好友都不在了,無人會聽信他關於狐族的‘胡言亂語’,唯有孤獨終老。”
白則聽罷不免有些感慨。那豈不是說,要與天狐相戀,就要絕了與人間的聯係?
“狐族原本也並不如此絕情,實在是吃了太多虧。”楚言欲言又止道。
“仔細腳下。”虞淵提醒。
白則這才發現,腳下的泥濘已經漸漸延伸成了一條玄色的河流,那河流流淌在整個洞中,如一麵黑漆漆的鏡子,深不見底。然而那水麵,卻並不倒映著日精和陰暉,而是映出一個個底朝天的深不見底的山洞。m.X520xs.Com
“這每一個洞口,都通向一處,要是選錯了路,運氣好的,原路返還或者通往荊山,運氣不好的,直接墜入山崖。”楚言指給白則看道,“反正進來這一處,是不能輕易出去的。”
白則在水上行走,每走一步,腳下便綻開一圈漣漪。他先開始還有些緊張,但聽著楚言解說,又被虞淵牽著,也便放鬆了許多。
三人繞過那些個看起來大同小異的水下洞穴。終於,在其中一個洞穴前停住了步子。
虞淵看了白則一眼,白則微微頷首,示意準備好了。
然而踏出那一步,卻無失重感,反而是整個世界的重心歪斜了過來,三人都穩穩地行走在洞中。白則回頭看那洞口,依舊是平靜無波的覆蓋著玄色的水麵,還能透過那水麵依稀看到日精和陰暉。
走了大概十幾步,便看到了亮光。
貓著身子出來,一眼便見著無邊無際的春色。
滿樹的嬌爛漫紅,丹彩畫春,並無日月,卻亮如白晝。桃林外,有的是璿霄丹闕、仙山瓊閣。